第87章 皎皎河汉女·落空 岑姝自小力气就大……

第87章皎皎河汉女·落空岑姝自小力气就大……

哥哥?

虽然之前也听岑姝说过找哥哥之类的话,几人只当是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罢了,怎奈何今天这里真的多了一个真当哥哥的。

谢元朗自二人之间挤过头去。

他先是被岑姝一身的血吓个半死,然后才是看到她怔愣住的眼神。

——很奇怪,这满身是血的姑娘竟然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但之前许春织可从来没提过她还有个妹妹。加之谢家人从不来西岸,于是也就没打过照面。

下一秒,他竟然丝毫不怕的,莫名迈出步子抢先将这喊哥哥的人一扶起来。

“哥……”双指沾满血液的岑姝突然发了狠似的将他拦腰抱住,隔着锦绣华衣死死抓挠着此人皮肤。

“哥哥——”

哥哥。她之前也喊过沈阔叫哥哥,只不过那时言辞激烈,不如现在这样恳切认真。除了她满身鲜血状如疯癫之外,岑姝还真像是好了。倒像谢元朗真是她的哥哥一样。

谢元朗被她紧紧抱住,一时动弹不得。只是她手掌紧紧攥着他衣袖,倒真让他回忆起一些事情。

他只觉得心脏即将跳出胸膛似的,但将这姑娘头一掰,颤道声,“圆圆?”

圆圆是谢婉之小名。

被血裹尽的“岑姝”听到这个名字。眼眶蓄满泪,簌簌地滚下。

“哥哥!”她埋首于他胸膛,不知泪湿几重衣,一遍一遍剜心似的喊着兄长。瘦弱身躯颤个不停。

什么意思?岑姝壳子中,竟然装的是谢婉之的魂!

那在谢府中躺着的谢婉之呢?怪不得,怪不得许春织这样放心的把谢婉之放在家中。

这不过是一具载着别人魂魄的血肉,她要的,是岑姝的灵魂。

在谢府,在谢婉之体内!

许春织步步经营,如今看来已经明了——全是为了救回岑姝。

她用了这么多缚魂铃,不过是为了找回岑姝的魂魄。或许就在一年前,她终于找回了岑姝的魂魄,但魂魄太过残损必须找个肉身滋养。

“把这缚魂铃都摘下来。”

齐悠白话一出,除了那还在抽抽噎噎的兄妹二人,几人各自忙碌,把这屋中悬挂的镇魂铃尽数收归。

“回谢府吧。”

谢婉之魂魄已然清醒过来,想必是那边的岑姝清醒了——许春织摇了女涟的缚魂铃。

——

“你是谁?”

“我是谁?”许春织强忍着喉中血腥,柔声道,“我是阿芝啊。”

“阿......芝?”岑姝如今刚醒,看这陌生环境和陌生姑娘很是慌张,忙道:“不,我是死了的,我怎么还能看见你?”

许春织抚上她的手,安抚道,“没死,你既是女涟,怎么会死呢?”

“我?女涟大人?”

“是,”碧衣姑娘看她熟悉眸色只觉心安,“你救了我,我自然也要把你救回来。”

岑姝不管她劝阻欲立起身来,只觉得此生没这么轻松过。

“你真是阿芝?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是了,许春织这才发现她的面貌早和多年前不一样,难怪她对自己怀疑。

“不管这些了,”许春织由着她站起来,张开手掌给她看。

自她掌心而起,出现一团如云似雾的绿色盈光。“你看,我给你实现愿望来了。”

岑姝却浑然不觉,只是将视线从盈光上转到她的脸上。忽地,她颊上透出一点恼人的红润。“你看了我的愿望?”

“嗯,”许春织应着,想将那团盈光汇入岑姝身体。

却遭她一阻。“等等。”

“怎么了——”许春织面色一怔,随即将那盈光挥入她体内,站起身来。

“他们来了,”她转身看着脸色痛苦,瘫倒在榻上的岑姝轻道,“这是最后一次。”

“等我回来。”

——

许春织以缚魂铃为引,聚八方游魂作障,把“谢婉之”的屋子给围了起来,料到这一群守墟弟子是进不去的。

若想破阵,只有火烧一条路。如同他们当初始入越水岸烧掉木栈道一样,可许春织算准了他们不会烧。

那火非凡物,具有他们体内灵力。若用作灼烧凡人魂魄,必遭反噬。这魂魄越多反噬越大,他们若是真用了这样的方法,便死路一条。

日头已经升起来。许春织隔着薄雾看着那几人,目光落在那满眼恨意扶着妹妹的谢元朗身上。

果不其然,他们知道了。但那又如何,她筹谋许久,如今一步之遥。

但为什么追着她不放呢。实在算不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她也只是为了救个人而已。

几人看见了薄雾中的许春织。

青丝见这蔓起来的薄雾熟悉,当即想要学上次齐悠白放火再烧上一遍。于是凑近他轻轻道,“师兄,借你手串一用。”

齐悠白却摇头,表示不能。

“不是,你不觉得这雾气和上次的一样吗?”青丝焦急道,“用火烧不成吗?”

“不一样。”齐悠白将师妹话头一堵,视线与那障中人对上。见许春织悠然自得,仿佛早猜到他们毫无办法的样子,不由一哂。

“......”黎黎向齐悠白处看了一眼,不知道师兄怎么还笑得出来。倒是薛凉月凑到她身边,竟鲜少的一句话没说。

许春之好整以暇地立着,甚至将门大打开了。

沈阔不发一言,默默剥着他的黑泥。

齐悠白擡头看了看,对着许春织道,“还有——半刻。”

似看懂齐悠白唇上所语,许春织看了一眼天,捏紧了拳头。

竟转身进屋去了。

“午时三刻,此障最弱。”齐悠白解释道,“届时只需做等着这——咳、咳咳!”

青丝被他弯腰动作一惊,忙道齐悠白这是怎么了。她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他周身,甚至径直去翻他衣袖。

那手腕上果然没有红绿珠串。

青丝心上不知什么感觉,又在他的注视下把衣袖盖了回来。“我看师兄近来很是虚弱,还是不要逞强了。”

“有什么要做的,计划着的,叫我们就是了。”青丝理不清楚头绪,见他头上那很重要的珠串戴的正常无虞,只是手上那串珠子不见了罢。

她不止一次想过师兄或许不是人,或许他也是什么妖?或者灵精?就像玉石成精之类,以至于身上要戴着那么多玉石法器。

法器。她已然明了这些东西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装饰,而是对齐悠白很重要的东西。

甚至,她又看了一眼安然应下的师兄。这具身体看似很稳重,不知其下暗藏多少汹涌事物。

甚至,青丝心中默念,关乎齐悠白一身性命。

——

“师兄,好了。”沈阔将那已然剥去黑泥的一大袋缚魂铃递过去。

“时机正好。”齐悠白将缚魂铃往空中一抛,率先立与火位。

“守墟弟子听令,即刻分置五行。”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金生——水”

“水生——木”

谢元朗只见这五人分散至阴雾各方,执手作势,日光下落时恍然若神人。

青丝立于水位,顿时只记得自己在书上看的那几句什么咒什么语,脚下没踩着棠枝竟然也觉得自己身形稳如老狗。

奇了。

毕竟对青丝而言,他们是没有一起试过阵法的。或许在她来到之前其他四人曾试过,但她除了纸上谈兵实践经验完全是零。

连黎黎都在师兄喊出布阵时心上一抖,不由侧眼看去,小师妹这......

她竟在水位立住了,且掌势与他们丝毫不差。

午时三刻,阳气最甚。许春织用缚魂铃引万千游魂作障,意在谢婉之身上将岑姝复活。但她此刻既是人身,体内必然阳气居盛。

魂阴而体阳,这就是她的弱点。

至于她到底是个水里的什么,此时已不再重要。

阴阳之道,视以水火。

“青丝......”青丝聚精会神立着,心上却传师兄传声,不等她想师兄怎么还能这么说话时,那人又开口。

“闭眼。”

——

“噗——”

许春织正为岑姝护法融汇最后一点复原其魂破碎之处的盈光,哪知半刻过去还是汇不进去。不知道外面那群人如何,这样分身一想,她脑中突然剧痛,似有神魂分离之感。

剧痛之下,一口血吐在岑姝衾被上,绽开大片鲜红血色。

“够......够了,阿芝,你、你实在不必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岑姝苍白这脸移开目光,眼眶隐隐有泪落下。

“不,阿姝。”许春织察觉到什么,劝阻道。“你别多想,等你一好我们就离开,再也不会回——”

“够了!”岑姝挣扎着挥手将那盈光挥开,声嘶力竭喊道,“阿芝!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她看着明显一愣的谢春织道,“许芝,你自己看看我的脸。”

这不是我的脸。

她又伸出手——现在这手指纤细白嫩,那里还是日日割草做事的岑家阿姝的手呢。

这完全不是她的身体,岑姝的身体早在百年之前就化为白骨,这不是她的身体......

而许春织全然不听。

“你别动,你别动岑姝。我在救你!我在救你啊!!”她执着于运法将那最后一点修复的盈光送进去,不顾喉头腥甜愈盛。

“阿芝。”岑姝无法动弹,眼眶落下大颗大颗泪珠。她语气颤抖道,“你收手吧。”

“不行!”

许春织仍然拒绝道。即使她已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大开的窗户都洒进日光。

不知哪里来的阳光将她后背一晒,竟然有些难得的暖意。

“叮铃——”那是......缚魂铃破碎的声音。

他们破障了。

许春织只听剑声嗡鸣,果然,余光中一把碧色小剑急速破窗而来。

但她并未躲开,只看最后一抹盈光已经融入岑姝身体。

她笑,如同百年之前未遭变故时二人同游时那样毫无修饰地微笑起来。

岑阿姝此生,再不会再痛了。

下一秒,血色飞溅入眸。

许春织忘了呼吸,也忘记她脑中神魂分离剧痛,只觉得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下来。

岑姝从小力气很大,明明当初作撒花童的时候脚下被那些东西抓得那么狠,甚至伤及魂魄......

但现在,她怎么还能动的这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