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桃花酒 想都不要想

第92章桃花酒想都不要想

却是一只张开了的,沾满泥土的手掌。

——陈道人的。

青丝满腔的害怕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心情从未有过的烦闷。“......来来,麻烦您跟我来!”

陈道人看着小徒弟一张脸憋得通红,了然的抿抿嘴,顺其力道跟着她朝门外去。一边嘴里不忘念念有词,“哎呀师父错了!以后不吓你了就是!”

二人在屋外站定。

青丝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陈师父,你说,这是我到这里的第几年了?”

“四十年?”他眯着眼睛笑。随即臂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忙叫起来——“四五年!四五年!”

她攥紧双手,满腔的怒气:“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这几年来青丝不知道多少次想到这问题,问题是即使她学的再快,什么时候才赶得上陈道人?或许……或许就算赶上了他,那又要多少年!

她到底还能不能回去!!!

陈道人罕见的没有和之前一样打马虎眼,只扯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看她,带着从所未有的沉重语气。少顷,他朝着青丝眨眨眼,“快了。”

快了?自从她到这里来,听过最好听的话想必就是这个。青丝急忙扯住他的袖子:“真的快了?”

“今日是几月初几?”陈道人却问。

“......八月初三。”也就是说,后天,就是齐悠白及冠的日子。

“八月初三……”陈道人将自己雪白的胡须一撚,“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该在你的家里了。”他笑着说。

明年?!青丝心上大喜,也就是说,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不足一年了吗?却只怕是乐极生悲,于是她又问道,不是骗她的吧?

陈道人摇头,慢悠悠的在她掌中救回自己皱乎乎的衣裳。“青丝,你时间不多了。”

青丝:?说话就说话吧,怎么说的她要死了一样?

“珍惜最后的时光吧,”他道,眼神却掠过青丝看向她身后的什么,最后只说她这次的旅途就快要结束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无情……”陈道人将自己的身子一支,仿佛在斥责她似的,“你师兄师姐对你都还不错,怎么就一天只想着回家呢?”

“青丝若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会……舍不得吗?当然会。毕竟在这里几年时间,人人都算得上很照顾她。就连薛凉月看她很不顺眼,却也没干过什么与她有害的事情。

更别说……师姐和大师兄。

“舍不得又怎样呢。”她对上师父的眼睛,察觉他眼中所含的感伤,不禁一愣……却还是说下去。

“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在这里几年也就算了,还能当作一次偶然的机遇什么的。要是——要是像您一样,待上个几百年,我可受不了!”

受不了吗?或许也不是。青丝心想,如果她在那边没什么牵挂的话,或许在这里一直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还有外婆需要照顾,母亲的坟也需要时时看顾。

四年。她想,今年外婆就是69岁。虽然她仍旧是个嗓门很大的老太婆,至今还能把偷自家栗子的外乡人骂个半死,嗓门大得响彻全村。却终究,还是老了。

她找不到自己的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青丝不敢想,只敢把这话藏在心里不说。摇了摇头,她对自己说,别管些什么了,你本来就是要回去的!既不是什么重生在异世的特工,也不是身体已死在异世界听系统做任务的返生者。

她只是一个刚上了大学!甚至连校园网网线都还来不及牵的大学生啊!

我要回去。

于是她在心里坚定地回答,任这声音掩过其他的什么想法。

“你二人在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齐悠白的声音,他似乎不解这二人怎么静悄悄站在大门口吹风,也当然不知道陈道人嘴边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来的!?青丝面色一僵。

“怎么!怎么了!”她转身大叫,察觉自己反应过度,于是狠咽了一口口水擡头对上师兄目光。

还好,很正常——应该没听到什么。

齐悠白难得悠闲,将身子半倚在门框上。“叫你们吃饭。”他回答师妹的话,看向她身后笑吟吟的陈道人。

“师父应当是饿了。”

“快进来吧。”

*

......要不是齐悠白正在席上,青丝恨不得撂了筷子。无他,只是齐玦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惹得她身上长了刺似的。

终于,在她第四次夹鸡翅滑落之后,她善解人意的师兄很是善意的用新筷子帮她夹进了碗里。

“吃吧。”

齐悠白将筷子放下,换成自己的筷子。因着也不习惯被人布菜伺候,这间小院的下人是只管上菜的。

青丝差点把筷子掐断。

“谢、谢谢师兄。”

齐珏的眼神更烫了,似乎想要把这个占用他弟弟吃饭时间的女人烫穿……似的?

唉?青丝几乎头不敢擡,却看着另一双筷子夹起的鸡翅再度滑落她的碗。顺着筷子看去,她看到笑得“慈祥”的皇帝陛下。

“小姑娘,是该多吃些长身体。”他说,随即啊了一声,想通了什么似的又道,“我记得……这是师妹是要十四了吧?”

席间人皆是一愣,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十四……十四在我朝的话,想来也是许了人家,有了婚约的——”

“兄长!!!”

齐悠白难得这样生气。至少青丝从未见过他对谁叫喊的这样大声。“休要胡言拿师妹开玩笑。”转看座上几人,见都被自己声音喝住,他只好扶了扶额讲道,“快吃!”

青丝则恨不得在桌下把齐玦凳子踢翻,摔他个大马哈才好!

*

“兄长想都不要想。”齐悠白把掌心物什搁在桌上,是一串碧珠。

竟是青丝曾经送他的那串。

“哦?”齐玦勾起嘴角,把那串珠子拿过来细看。“还是红绳。”他自然看不出那是什么,却道是一根很不寻常的红绳子。

“真不要?”他作势将东西往自己怀中以揣,果然看到弟弟投过来的眼神,又将珠子放了出来,拿过弟弟的手,亲自给他戴好。又问:“一切好么?”

“都好。”犹豫一瞬,齐悠白还是没把自己已经破除封印的事告诉他。

“这话我可不信。”齐玦朝窗外看去,只见那一抹青绿影子在石子路上跳来跳去,离得远了看不清她脸上神色,想来该是雀跃的很。

......齐悠白将关窗的手一收,任由袖子将腕上红绿之色掩盖。“我说了,想都别想。”

齐珏则是很不在意地将眉一挑,“我不说些我是你兄长做的全是为你好的话,我只说一句。”

“此事,”二人目光相撞,明明六分像的眉宇,却在兄长微眯的眼神里闪出截然不同的恨厉。“非行不可。”

多年前他二人也是对弈中谈及此事,齐珏那时只是抛出疑问,却遭这弟弟一个坚定不已的回答。

——无所谓是不是她,谁人都不可。

这倒像他自己上赶着愿意当坏人似的。“别忘了,我是你兄长。”言外之意,你玩不过我。

“好,那请兄长也别忘了。”齐悠白道,“我早已经算不得尘世人。”言外之意——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哪里能敌得过他。

......景国的皇帝陛下气得冒烟,脸上都微微扭曲了。齐珏几乎是不可置信,气急了笑道:“你竟为一个——一个女子忤逆兄长?”

这可不正是验证了她的身份!

“无关她的身份。”岂料齐悠白摇头,给头上冒烟的兄长悠悠倒了一杯茶,“明明这样的事落到谁身上都不公平。”

“只我以为,至少你我二人是再清楚不过的。”

“你——”齐珏欲拍案,却被他起身动作抢先一步。

“明日一早,我随兄长前去祭拜母亲。”齐悠白站起身来,也不瞧兄长是怎样的气急败坏七窍生烟,径直出了门去。

——

青丝不知坐过这石凳子多少次,只这一次屁股扎了针似的怎么也坐不安稳。她想,一是自己随师兄来了春城,而不是继续陪着师姐收拾残局——这本来就很奇怪了。然后,在陈道人出门吃酒叫上她的时候——她为什么拒绝?

她到底凭什么拒绝?

都怪自己问了师父那个问题!自从知道自己在这里时间不多了的时候,心里总是慌得很,青丝想。慌什么呢?慌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陈道人的胡言,自己的痴心妄想,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怎么召了棠花枝来,但见上面绽开的满枝花朵心上竟然愈发烦闷。

青丝腾地站起身来,因之聚精会神地烦躁,直将自己顶上的东西几乎顶飞——

那是什么?

直闻到那沁人的桃花香气,她心竟然狂跳起来——知道的是大师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呢!!!

“啊!实在不好意思。”却是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以至于青丝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这是我自己酿的桃花酒,青丝姑娘要来试试吗?”

竟是——柳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