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青伏 或许能吃?

第103章青伏或许能吃?

缘分

沈阔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他揉着头正想起身找杯水喝,不巧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响。

“沈公子?我是奉英。”

沈阔闭眼想了几秒才记起这姑娘是谁,不由得心上尴尬起来,不知她过来所为何事。他转眼一看,房中也不见师弟身影,想来早早就出去了。

沈阔索性咳一声应了她,然后三下两除二把自己打理得当。“奉英姑娘,有什么事吗?”开了门,他故作正经道。

谁料这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大大方方看着他解释道:“怕你无聊,黎黎让我带你到处逛逛。”

“走吧?”她眨眨眼睛,请他上前。

沈阔不用问便知道,黎黎二人今日想必是有什么他看不得的事情要做,于是他也不强求——本就是来做客,哪里有要求人家的道理。见他不语,王奉英又道:“听凉月说你对药理颇感兴趣?”

“是。”沈阔点头,没好意思说自己对于吃的也很热衷。

“好,那跟我来吧。”奉英点头,示意他跟上。

托孤似的,沈阔想,黎黎二人完全可以把他丢在房间睡上一天的,但看这架势,他不去也不太好。咬咬牙,沈师兄还是迈开了步子。

——

沈阔跟着奉英出了院子,一路朝着镇子的西边去。这姑娘倒是健谈,言语飞扬之处也没让沈阔感到冒犯或者不舒服,反倒更觉得她是个十分开朗的女子。

按她所说,这镇子名唤孤山,是上一任族长取得名字。奉英言语之间,沈阔也只是点头或者嗯上一声,难得说上什么话。姑娘偏过头去,却见他竖着耳朵听得认真,便莞尔。“看来你什么都不想问?”

“......姑娘说笑,我不过一个客人,只是从未见过这异乡风情,想来看上一看罢了,哪里有什么想问的?”

“好吧。”奉英点头,微笑道:“不过镇中风情怕是没有给你瞧的,你也看出来了,这镇上不欢迎外来人。”

“是。”甚至连薛凉月也不欢迎。沈阔心中叹道。

而姑娘继续擡起脚步,继续不紧不慢走在他身旁。

“这样看来,沈公子也并非像凉月所说,反倒十分知趣。”

沈阔:?

“但有一件事就是,”沈阔不好意思地将眼神移向一边,“奉英姑娘可直呼我名,听着公子公子总十分不自在......”

“沈阔。”奉英倒十分自然地答应了,接着道,“那你也不必叫我姑娘姑娘的,我听着也很不自在。就跟黎黎一起样叫我奉英吧。”

“......好,奉英。”

“日头正好,我带你去看个有趣的。”奉英神秘地朝他眯起眼睛,“跟我来。”

——

“想好了吗?”黎黎停下脚步,偏过头往师弟处看去,却见他仍旧垂着眼角。

早料到是这样,黎黎微微抿唇,擡眼往前方看去。

那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庙门的朱红印记早已残破不堪,檐下几只残损的小灯笼在风里摇曳,压着树枝随几声凄厉的鸟叫左右摆动。

黎黎想起上一次坐着小轿到这里来,青天白日间平白起了一场大火,差点把她和薛凉月烧死。

那个人,果然还是心思歹毒的么。

“走了。”她掠过沉默不语的师弟,擡起脚步。

......后方一只手捉住了她的袖子。

“师姐。”

黎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垂头丧气的师弟擡起了头,几缕碎发在他颊边荡着。

“黎黎,”半晌,薛凉月轻声道,“这次你别进去了。”或许是怕黎黎拒绝,薛凉月朝她扬起一个笑脸,似乎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答应我。”

“好。”反倒是黎黎十分干脆地摘下师弟的手,“你自己进去。”

这下倒换成薛凉月顿住脚步。不过他只是回过头去朝黎黎点了点头,接着独身踏向那庙宇。

那门实在是破,以至于他轻轻一推就散落半扇的木屑。黎黎则看着师弟蓝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后,不等她在看几眼,那门已然被少年细瘦的指节扣紧了。

——

沈阔被奉英拉着从那座小镇出来,不知在山里淌过过几条小溪,越过几个土丘,就连沈阔都不免喘气稍紧时,这才听见一边站着的奉英略显兴奋地停下了脚步。

“到了!”姑娘微红着面颊,指着前方那颗横梗在山崖之间的青翠大树。此时已值深秋,迈一步就到冬天的日子,二人一路过来,少不得看见满山凋零的枯叶,可这竟有这样青翠的大树。

沈阔瞧见那树,忽想念起落云山上那一株柳树。四年前,黎黎和齐悠白都曾在哪里带领他们行过折枝礼,为出春祈愿。

日子竟已过来了这么久么?那时小师妹不过儿童模样,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乍一看也俨然一个大人模样。

“看什么呢?”

一边的奉英偏头看他,眼中戏谑。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落云山也有这样一颗柳树,无论什么时候都绿着立在崖壁间。”

“幼时同师兄练功,调皮时还曾扯过它的叶子。”

“哦?”奉英颇感兴趣,“然后呢?”

沈阔摇摇头,哑然失笑。

“我那短手还没扯上倒差点摔下去,”沈阔撇了撇嘴,“好在师兄将我拉上来。”

“后来呢?你还有再扯过它的叶子吗?”

沈阔摇头,“没有,师兄与我说只有带着大家行折枝礼的人才可以触碰。”

“原来如此......”奉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抓起身边青年的手朝前跑去,声音随风飘进沈阔耳里。

“这棵虽不是柳树,却能让你先试上一试!”

“啊?”

“奉英姑娘——”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沈阔站在这参天大树下,一一会儿呆呆看着顶上天与碧色,一会又看着奉英,一副“这是要我干什么”的样子。

“折枝礼啊,”奉英扬了扬头,指着这棵大树示意道,“你们那里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呗?”

沈阔看着姑娘期待的眼神,山上风大,直吹得她身上深蓝衣裙翩飞,原本齐整的发髻也松散了些。

她同样看着他,伸手挽了自己凌乱的发丝至耳后。“难道你不记得怎样做吗?”

“你记得的吧?”她问,浅浅的勾起嘴角,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还没见识过你们这些人的神奇之处呢,”姑娘鼓励道,“你会飞吗?”

“这树虽高,却可以飞起来试试。”

沈阔怎么可能不记得如何行折枝礼,且不论他在是山上待了多少年,就说每次出发时齐悠白和黎黎的庄重神态,没谁敢不时刻盯着看着。

他看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不会。

狂风渐起时,沈阔终察自己心中想法。可笑自己不如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女子了解自己,原来他一直也想走到师兄几人的身前,摘下那枝幼时执着的柳。

那条枯黄发硬的荆枝现于他手,每个地方都极为贴合的嵌进手心,沈阔对着那姑娘点了点头,将头扬起。

乘风。他心中默念,怪我都快忘了为什么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

眨眼之间,那抹淡黄身影已然乘风直上,却见周遭的黄叶也随之席卷而至,伴着青年身影拥住眼前高大松木。

她似乎也有些舍不得眨眼了,仰着头看沈阔乘风直上,黄色衣袍似与漫天飞叶融作一体。

折——枝——

青年略显生硬的声音自顶上传来,被黄叶包裹着,顺传到底下人耳里,便见她面色肃穆起来,挥手将一瓣飞至眼前的黄叶夹在指尖。

这仪式进行的不算久,——或许是沈阔实在不再熟悉。

“咳。”青年将掌心摘下的一把松针递到她面前,张开了手。“这实在做不了环。”

往年师兄师姐都是用折下来的柳条作环,待礼成后留归己用——虽然也从没什么用处,当作个纪念罢了。

但是——沈阔看看自己手心的松针,只觉得怕是会扎屁股。

“那就留作纪念。”奉英似乎很满意他刚才所为,也没将他的手推就回去,却说,“你将此物收好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沈阔道。

“喏,看看你手心。”语罢,这姑娘竟朝着他手心吹了一口气。

——他一手的松针倒没被吹飞,却差点被自己情急之下挥完。

“这是干什——么?”那一口湿润气息差点把这位少不经事的沈师弟杀得人仰马翻,却见他忙着捞回纪念的松针时,手心却不是松针的刺而是种奇怪的痒意。

定睛一看,他手心握着的哪还有什么松针,明明是几只通体碧绿的肥虫!

赶在沈阔甩手挥飞这虫前,奉英及时盖住了他的手。

“别动。”姑娘说道,秀气的眉眼此刻弯得更甚。

“你不是很想找它吗?”她抓紧他的手,一同将那虫子留住。

沈阔:?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薛师弟提及的那种虫子?”

不等奉英点头称是,沈阔已然咧开了嘴,哪里还有什么害怕。只见他轻将姑娘的手挪开,凑过头去仔细观察起那几条大肥虫来。

“你喜欢?”奉英问道。

“刚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沈阔诚实说,转而神采奕奕问,“奉英姑娘,这虫子还有吗?”

奉英:“有......吧?不过你是想拿这虫子作什么呢?”

“早听师弟说过这虫子,有些好奇罢了。”

“奉英姑娘,你......”沈括迟疑道,或许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起她一口气吹叶成虫还是直言,“你是......”

“我是人。”奉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活生生的人。”

“那口气是怎么回事?”沈括惊奇道,“我摘下的明明是松针啊。”

“这是秘密,不能说的。”奉英道,“不过你知道这虫能干什么吗?”

“......”沈括看着手心肥虫,灵光一现,“炸着吃?!好吃么?”

姑娘完美的礼貌的笑容出现一点破碎痕迹,终于还是打断了他的幻想:“不好意思沈公子,这不能吃。”

“看着肉质颇为鲜美?且长于松树之上,想必也是十分干净。”他灵光一闪,而后狐疑道,“你们吃过吗?或许好吃呢?”

“......”奉英好心提醒道,“哪里来的松树,不然你擡头再看看呢?”

沈阔闻言擡起头——头顶上哪还有什么针叶,随风摇曳的明明都是些肢体肥大的青虫!

......果然无法接受,沈阔默默把头低下。半点下想吃的念头也没了。

“沈公子。”奉英再次提醒道,“你手里的,别把它们捏死了。”

“还有,”她是在懒得和这车轱辘似的人打哑谜了,于是揭秘似的指着他手心不断扭动的虫。

“这虫呢,名唤青伏,听说可以许诺有缘人一个愿望。”

“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