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
委托
园子的花儿衰败了一些,许是新来的那个花匠照顾不周,许是天气又冷了不少。
今日的内功修炼完毕,周序音起身独自一人徜徉在花园中,正对着这些蔫掉的花朵发呆,门口传来丫鬟恭迎薛赫言的声音,“表哥?”
薛赫言徐步走来,先是检查了下她手腕上那日留下的瘀伤,“居然好了,比我想象中恢复得还要快些。”
他的表妹看着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没想到身体状况不错,那么大块的瘀痕不出三日竟完全恢复了。
周序音现下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便道:“表哥你忙你的去吧!之前害你中断闭关是我的错,今后我不会再背着你胡来了。”
她能如此温柔体贴薛赫言当然也不会再计较什么,抱住她复上一吻以表自己包容她的态度,“我不忙……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那日在花街得见鼎鼎大名的楚宵临,他本以为自己会嫉妒他的武功他的天分,可面对面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因为周序音站在他的身后,只看着他一人。
相较楚宵临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相好,他不禁佩服自己的眼光,选择了那么美丽温柔又临危不乱的周序音,并且还把她教育得如此乖巧亲和,没有多少脾气。
虽然她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倔强和坚韧,但从不对他闹腾发暴脾气,更不会放狠话让他伤心难过。她懂得适可而止,无论是哭是笑,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即便他现在深入索吻,辗转反复得她快透不过气来,她的双手都没有用力推他,只间或发出一点抗拒的呻吟,希望他能缓和一点,“表哥……”
接连不断的三五吻过后,薛赫言终于舍得分开一点彼此的距离,托住她的背道:“我们进屋。”
周序音正愣怔于唇齿间的酥酥麻麻,没想到身子一轻,已被薛赫言横抱起身。她就这样被抱入书房,放倒在书案上,薛赫言俯身下来之际,炙热的爱吻已铺天盖地而来。
周序音实在把持不住,只觉得薛赫言的气息烫得可怕,而自己的身子也好似要化成一滩水,便趁着他转换角度之际娇喘着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薛赫言只知道自己爱惨了她,这十多年来一直保护她照顾她,甚至不知何时爱上的她,直至现在满脑子都是她,“阿音……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周序音一下没能接住这么跳跃的想法,“……什么?”
薛赫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出自己的心意来,“我想要你,更想要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
周序音面露羞怯与难色,“……可我们还没有成亲。”
薛赫言知道她是愿意的,一切不过是借口而已,便再接再厉地吻她试图融化她,“可我等不及了……每个晚上都在想……”
他说着就抽开周序音腰间的衣带,外面的几件衣裳一下松散开,周序音始料未及,他已经伸手探入她的衣襟内上下摸索,周序音惊得就要开口,又遭他以吻封缄,只能弓起一些身子来缓和这种不适与刺激,“嗯……!”
薛赫言一下坠入唇上手中的触感,不愿再清醒过来。
周序音不想被他在这书房就草草地破了处,便心一狠用力将他推开,趁着这须臾又补上一巴掌,省得他再扑上来。
“……?!”
等发现薛赫言呆住不动,她以为自己做得过了,打疼他了,便凑上去关切道:“……表哥,你怎么了?
薛赫言这才无语无力地看她一眼,“……你又扇我。”
周序音也很矛盾,“我怕你控制不住……”
为了避免薛赫言伤心,她重新依偎上去宽慰道:“我没有想要打你……我也没用多少力气。”
这样的道歉薛赫言勉强接受了,只是方才那美妙的触感实在是短暂,他甚至连另一边都没摸到,更别提尝一尝它的滋味儿了,“……”
薛赫言定睛盯着她胸口好一会儿,见周序音擡头看她,他有些心虚地转移视线道:“算了……你不愿就算了。”
想要干坏事的人是他,怎么一副备受委屈的样子的也是他,周序音打了他还得自己安慰回来,“表哥……”
薛赫言道:“其实,你打得比上次还要疼些……”
他说着自我抚慰了下半边脸颊,周序音也绞住眉头,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松口,但一步步攻略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便凑到她耳边试探道:“给我亲一下……好吗?”
周序音果真点头,可薛赫言道:“我想亲你别的地方……”
“一个、更柔软的地方。”
周序音见他目光所及,锁定了她的胸口,一下血气上涌,无法回答,“……”
薛赫言吻了下她的额头,温柔道:“不行吗?”
周序音双颊泛红,满是羞怯与娇弱,气若游丝道:“……就这一次。”
天亮了很久,周序音醒来之际已在薛赫言的房中。
服侍的丫鬟走上前来,“少庄主有事先离开了,表小姐您可以在他院中等待。”
周序音虽有些乏力,但好在休息得不错,身上也被处理干净了,便起身道:“我要回自己院子,你去打水过来给我洗漱吧。”
丫鬟也不阻拦,“那好。”
回去之后她的书房卧房均已整顿完毕,室内还点了香薰祛除着先前沾染的一点血气。
她看着自己的丫鬟,丫鬟却羞于见她,她也不知该解释或嘱咐些什么,想来该说的薛赫言也都说了,一切就按他的意思来,她也省得操心。
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她该如何面对薛赫言,难道真的就这样跟他共沉沦于情欲之中,等着将来有朝一日有了身孕再逼他成亲?
这不是个好主意,她得克制一下自己对表哥的情意,绝不能就此沦陷,成为舅父眼中会影响他人前程的祸水。
她思来想去,觉得此刻不能再跟薛赫言过多见面,以免对方再度对她出手,她本来意志就不坚定,他稍加撩拨就能上钩。昨晚她后来明显不愿之时,薛赫言出手按住她的时候,她也明白了彼此力量的悬殊,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不是她想停就能停的。薛赫言想要她不过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从来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
思及此,她快步走去了主院舅母那边,决定先去郊外的禅音寺避避风头。
休息了数日,龚梧月勉强可以下床走动了,楚宵临每日来给她输送一次真气驱除四象神功的威力,直至七日已全部消退。只是她伤势过重,还不能过度劳累,每日只能待在潘文珺的院子里跟她的丫鬟拌拌嘴,等着楚宵临来看她两眼。
这些时日楚宵临对江南的热情明显衰退了下来,他回来之后,身上也没什么脂粉味,但偶尔携带的那些芳香,让龚梧月怀疑他是不是去过鹭羽山庄。
“你去见周序音了?她还好吧。”
坐在房顶上望月的楚宵临良久才道:“……她?”
龚梧月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直起身道:“你难道都没去看过我的救命恩人?”
楚宵临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她很好啊。”
“当真?你当真去看过她吗?”
楚宵临的口吻里全是不耐烦,“她是薛赫言的女人与我何干?”
“她是与你无关,可她救了我,那日她后来被魏鹤岭挟持,当真没事吗?”
“跟魏鹤岭交手的人是我,你可要搞清楚。”
龚梧月摆摆手道:“好了,谢谢你!成了吧?怎么搞得你好像在吃她的醋一样,我跟她又不可能。”
楚宵临沉默,不再说话。
龚梧月也是纳闷,“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女人甩了呢!”
这时外出的潘文珺也回到宅院,听他们方才在讨论周序音便道:“你们在说周姑娘吗?我今天早上才遇到过她,她在烟雨楼买了些点心去禅音寺静心念佛去了,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说罢她又展示了下手中的糕点,大方道:“也给你带了些,下来尝尝吧!”
楚宵临这才起身道:“不必,我有事先告辞。”
“那我前些日子让你帮我找的那两个失踪的姐妹有消息吗?”
“……很快!”
他说着便飞身离去,潘文珺也不追逐,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
这时龚梧月从躺椅上由丫鬟扶着起身好奇道:“你朋友失踪了吗?”
潘文珺坐到石桌旁打开了点心回复道:“是啊,一个失踪七八日,还有个失踪快三个月了。”
见她有些沮丧,龚梧月吃了块点心恍然大悟道:“所以那家伙离开临安之后没直接回大邕,是想过来帮你的忙?”
潘文珺点头,“因为我们都是优伶歌伎什么的,有事找到鹭羽他们也不怎么管,好在我跟薛家还有些交情,那薛赫言找人帮我查过一回,说人可能在扬州的花街上。但那儿鱼龙混杂,也不是鹭羽一家的地盘,所以接下来就帮不了我们了。”
龚梧月这才茅塞顿开,“所以那家伙才会去醉花阴喝花酒?原来是我误会了他?”
潘文珺也不知如何解释,“可能……也夹杂着一些私人爱好吧?他看到美人一向走不动道,不是么?”
这会儿就连丫鬟也很无语,“这个楚公子真是的,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找花魁喝酒!”
潘文珺并不责怪他,接着道:“鹭羽的人告诉我,我那两个姐妹估计是以很高的报酬被人骗去了花街,而后宵临按照我给的画像找去之后,却跟我说那两个人不过在那儿待了短短三日便离开了,随后去向哪里,无人知晓。”
“她们是赚够了钱回家养老了?”
潘文珺觉得不可能,“她们两个都很年轻,而且做的又不是皮肉生意,不过弹弹琴,唱唱曲儿,不需要那么早就退隐吧?我跟她二人关系不错,就算她们离开至少也会知会我一声的。”
丫鬟也道:“那两位姑娘心思单纯,我家小姐怕她俩遭歹人所骗所以才特地写信寄到了大邕,结果楚公子抵达临安之际,第二个姑娘就又失踪了。”
正在吃糕点的龚梧月停顿了下,“那这几日他出门又查到了什么头绪没?”
潘文珺道:“他后来什么进展也没跟我说,只说这可能跟明光教的人有关,叫我别再私底下去查,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龚梧月不禁后颈一凉。
禅音寺。
入夜之后,沐浴完毕的周序音依旧在抄写经书,这时门被敲了三下,她起身问道:“谁啊?”
她以为来人是舅母或者寺内的尼姑,就要去开门,可来人的身高身形不对,教她愣在了原地,“为什么不说话?”
楚宵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应该先关怀一下她当初被魏鹤岭拽伤的淤痕,“……”
周序音还以为是薛赫言偷偷来见她,又想夜袭她,便没打算开门,拒绝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可以再想了,我想……我们得好好冷静一下,别被情欲冲昏了头脑,耽误了正事。”
“你走吧。”
楚宵临显然愣了一下。
见他固执不肯走,周序音伸手触着门道:“快走啊,再不走我真要喊人了。”
说罢她又添上一句,“你再强人所难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就打算走回书案那边,可门外声音又响了三下,来人这下终于报了家门,“是我,楚宵临。”
这下愣住的变成周序音,她反应过来刚刚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下语无伦次道:“楚公子?……你走吧,你也走!……我不见。”
楚宵临道:“真要我走?那明光教的人再来,你墨羽堂的隐卫可未必能拦住。”
周序音一惊,匆匆跑来开门,往外探了两眼,“真有人跟到这儿了吗?”
楚宵临抱着胳膊道:“说不定,毕竟他们现在可知道了你身上有两仪心经。”
周序音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好。
“既然那天你是为了救我朋友才泄露了这点秘密,我想我应该保护好你。”
周序音这才反应过来,“龚姐姐好了没?”
“差不多,在休养。”
“那你应该去陪她,我在这儿不会有什么危险,表哥他一定会找最厉害的人保护我的。”
“最厉害的人不是我么?”楚宵临不以为意道。
“那你还让自己人受伤了,龚姐姐可是为了你才找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的。”
“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周序音想想跟他认识挺长一段时间了,便诚心说道:“你明知道龚姐姐的心意,却还是熟视无睹,她喜欢你才会担心你,才会以身涉险。你若早一步对她说明,也省得她为你拼命。”
楚宵临不解,“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负心薄情之人?”
“你没有负心薄情,但你处处留情,就很不负责任。”
楚宵临干脆跟她杠上了,“所以你要我对她们哪一个负责?我总不能对每个都负责吧?”
见他蹙眉不悦,周序音振振有词道:“应该对哪个负责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最喜欢谁,谁又最喜欢你,谁为你付出得最多,谁又视你为一切非你不可……还有,得了她清白的你一定要为她负责。”
她说着就要关门,楚宵临却拿折扇抵住,“谁说我得了她们清白了?分明是她们对我虎视眈眈。”
周序音不想跟他纠结这些次要问题,“……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
周序音转身要去抄书,可楚宵临的影子还杵在门外,看得她很不安心,便强装镇定继续埋头写字。不经意间楚宵临离开了一会儿结果又来了,周序音实在忍无可忍打开房门道:“你为什么不走呀?”
楚宵临道:“你隔壁房间有人了?”
“是啊,天气这么冷,再叫禅儿守夜也不好。”
“那我呢?我睡哪儿?”
周序音当真无语,“你睡你该睡的地方去啊。”
楚宵临道:“这荒山野岭的,就你们这一座寺庙,连驿站都在数公里之外。”
他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可以怜悯你的丫鬟,为何能置我于荒郊野外不顾呢?”他再看去她誊抄的那些经书一眼,“你写了那么多大慈大悲的东西,结果却见死不救?”
周序音真是说不过他,心底犯嘀咕道:“这么多相好,关键时候一个都不起作用了?”
楚宵临道:“天寒地冻的,你先让我进屋再议?我也可以再帮你抄些经书,让你早点儿入睡。”
周序音根本不需要他的假心假意,但他方才说得也不无道理,她来此就是修身养性的,怎么能对一个上门求助的人乱发脾气赶人走呢?
“罢了,你将禅儿抱来我外室的床榻上吧,你去隔壁睡。”
楚宵临觉得这已是最佳方案,便不再讨价还价,“没问题,人我马上送来。”
“你再带床被子,我榻上没有盖的,别冻着禅儿。”
“行。”
结果是他连人带被地扛了过来,周序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将李语禅放到了榻上,甚至一点儿都没惊醒她,“小丫头睡得正香,我估计把她扛大街上都察觉不了。”
周序音瞪他一眼。
楚宵临道:“现在屋内有第三个人了,你也不必太过避嫌,我先帮你把经书抄完再说,你可以净手去睡。”
周序音见他如此执着地坐到书案前提笔,不禁好奇道:“你不会又要偷偷写下什么武功秘籍留给我吧?”
楚宵临挑了挑眉,“再做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情我就不信楚。”
周序音也不再同他兜圈子,见他流畅地写着字,便坐到榻上看着他的背影道:“你特地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宵临不假思索道:“上回在醉花阴,是你挡在了我的跟前,你不畏魏鹤岭的勇气打动了我,我想报答你。”
周序音才不信这些鬼话,“我当时抖得都跟筛子了你还说我有勇气?”
楚宵临也忍俊不禁,“是啊,你怕得连我给你的提示都没发现。”
“什么提示?”
楚宵临顿笔回想了一下,“那时我刚被于雁容点了xue道,那xue道普通人得两个时辰才能解开,可我一炷香左右就能冲开,后来魏鹤岭过来,我跟他废话的时候实际已经冲开了。我感觉到你的害怕,还特地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拍了拍你,结果你却一点儿反应都不给我,后来没一会儿那魏鹤岭就过来重新给我点上了。”
周序音回想不起来,但她能确定的是,“其实我们不过来你也能自己解决对不对?”
楚宵临不置可否,“你们过来有你们过来之后的办法,不过来我也有我一个人的办法,总之顺利脱困,我得感谢你。”
“不过下回,”他还是添上一句道,“你可真不能那么鲁莽地送死了,若是魏鹤岭差那一念之仁,你真有可能被他一掌击垮,不得善终。”
这些周序音都考虑过,“我是鹭羽山庄的人,他们明光教上回抓住了我表哥都不敢直接动手杀害,这回抓到我,也未必会动手。再者我身负两仪心经对他有用,他但凡思考一下都不会要我的命。”
“那他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周序音微微一笑,“是啊,危急时刻人们只能想到最近的那层因果利好关系,想不到更多的。”
“这些都是薛赫言教你的?”
“这是我平日里待他书房看到的。”
楚宵临虽然对薛赫言这个人的人品有成见,但就其他而言还是有所羡慕的,“你表哥眼光不错,不像你。”
周序音皱眉道:“你为何要当我的面说他坏话?他又没招你惹你。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是个怎样的人是他的事,我的喜欢改变不了他的人格,正如他的喜欢也改变不了我很多想法一样。”
楚宵临这倒有些佩服,翻了书页继续抄写道:“你说的也是,你真正喜欢上的那个人未必如你设想一般,人都是复杂的,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
周序音轻轻吁了口气,她其实清楚比起薛赫言来,谢新朝可能更加完美一些,奈何她就是死心塌地认定了薛赫言,再优秀再完美的人也入不了她的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