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
梦醒
入夜了,周序音正在房间沐浴,这时身后传来一点脚步声,她以为是丫鬟来给她添热水了,便没有出声,谁知一双手突然按上她的肩膀给她揉捏起来,这力道有些大她回头一看居然是薛赫言,“……表哥?”
薛赫言低头欣赏了一眼,周序音条件反射挡住自己,轻声怨道:“……你怎么来了?”
薛赫言微微一笑,俯身道:“我不能来?……那好吧,我回去一个人睡吧!”
“……等等,”周序音喊住他,“你出门的时候把我丫鬟叫进来。”
薛赫言无语,他还以为周序音是要挽留她,“你要她不要我?”
“你还是出去吧。”
她这样光着身子很是难堪,可薛赫言却赖着不走,“你要擦身更衣是吗?我可以帮你的。”
周序音摇头,仍旧双手交叉护着胸口,“水快凉了……你快走。”
那丫鬟早在薛赫言的指示下去偏房待着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水凉了我抱你出来,”薛赫言说着就伸手进了浴桶将她横抱起身,大惊失色的周序音顿感不适,等他将她放到床上,她马上翻身朝里,指着那块擦身的毛巾道:“把它递给我……床都湿了。”
薛赫言没想到她如此抗拒,还嫌弃他把床弄湿了,便将毛巾交给她背过身道:“那你自己来吧,我不看,行了吧?”
他以为周序音是长时间不跟他亲热有些陌生跟距离感,但等他漫不经心地走去她梳妆镜前才发现了不对劲,那梳妆台上很干净,只有一把显眼的红色合欢扇,原来她方才是在思念楚宵临,“……哼。”
等周序音穿好衣服撩开床帐,就看到薛赫言站在那儿手里拿着那把扇子,心下一惊,“……”
薛赫言眉目冷峻地转着手中的扇子,阴阳怪气道:“表妹方才是在睹物思人啊?”
周序音不过是整理新送来的首饰之时翻出了这把扇子,正想找个地方好好收拾起来,免得被薛赫言瞧见不开心,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巧,便解释道:“我没有啊,只是抽屉里首饰放满了,想把它腾去别的地方。”
“那就扔了吧,”薛赫言淡淡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的首饰都换了这么多,一把扇子,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周序音明知他生气了,但还是轻轻摇头,“……它很漂亮还崭新着,我喜欢的,不必换。”
“你喜欢这扇子还是喜欢送它的人呢?”薛赫言干脆说出了口,周序音坐在床上跟他对峙道:“我没有,我只喜欢你啊……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它我把它收起来好了。”
她说着起身走来取过扇子就要将它放去衣橱里,可身下突然一轻,扇子落地她却被扛了起来,薛赫言不由分说就将她扔到床上,“……!”
滚到床上的周序音一下捂住方才被挤压疼痛的胸口,眉头紧锁,等薛赫言俯身上床的时候伸腿就要踹他,谁知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拉过按倒在身下强吻,“……”
他异于寻常的粗暴让周序音很是不喜,推着挣扎着还打了他一巴掌,等两个人终于分开距离周序音才抱着被子委屈道:“你不能这么做,我没有同意啊!”
薛赫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愿意?”
他们都吻了无数遍亲热过多少回了,她怎么在此刻偏偏不乐意了。
周序音轻轻摇头,“我没有不愿意,可是你弄疼我了。”
薛赫言凝眉看她,问道:“哪儿疼?”
周序音不满地看着他,一双眼眸水光潋滟似乎在控诉他刚刚的暴力冲动。方才他扛她的时候将她胸口挤压疼了,扔她下来的时候把她屁股摔疼了,而后扯她脚踝的时候也很粗暴,他居然有脸问她哪儿疼,“……”
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火气,又将她弄得哪哪都疼,周序音显然不想跟他继续下去了,便找了个借口推辞他道:“我伤还没好,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你回去吧。”
薛赫言又打量了她两眼,喉结微动道:“那点伤不影响什么,你只要躺着就行了。”
周序音对上他的眼神,看出他今夜不做不休的强硬气势,愈发不快道:“……可是我不想。”
她此刻没有这种心情,但薛赫言完全不尊重她的意愿,暗沉的眼眸里全是不容她反抗的意思。
“你不要……不要强迫我行吗……”她说着往后退了一点,因为薛赫言已经爬上了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还是头一回如此惧怕他,只觉得那身影如黑暗一般笼罩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也打着转,“等明天……行不行……”
再等一日,就多一日让她知道真相的可能。再等一日,就多一分她变心的可能,于是他决绝道:“阿音,元帕我都准备好了,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周序音看他掏出一方纯白的帕子,心下一冷,明白了他的来意,“……你说要等到成亲的时候的。”
薛赫言摇头道:“不,就今晚。”
今晚谁都阻止不了他,哪怕是她的眼泪。
……
夜深了,爱欲的潮水已退,薛赫言取了枕下的元帕穿好衣服离开了她的房间,等周序音完全醒来,已是次日辰时。
她模模糊糊像是做了一个不太如意的春梦,半夜有人离开,又有人赶进来在她床沿坐了很久,还喂了她不知什么东西。
当她痛苦下咽的时候,微睁的视野中有一抹白色的影子,那人握着她的手喊她“阿音”,试图把她叫醒。可她当时身软无力,半死不活,那样子应该不太好看,所以才惹得来人咬牙落了几滴泪来。
她想要安慰他可喉咙干疼到说不出话来,毕竟她不久前才因为跟薛赫言的圆房疼晕了过去,床上还滴落着她的初血,身体也残留着无比的痛意,“……好疼啊……”
她的身体疼痛万分,而抱她的那个人也心疼彻底,“……阿音。”
龚梧月万万没想到,她被樊宗林掳走了却没有遭受侵犯,而当她跟着楚宵临连夜赶来鹭羽山庄送解药的时候,周序音却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薛赫言的人。
她在外间按捺住一切情绪静候着,等楚宵临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为时已晚,他固然不在乎女子所谓的清白之身,可当爱人被强行夺走第一次的时候,当周序音惨遭蹂躏的样子暴露在他眼前时,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但现在不是带走她的最好时机,他想让她好好认清错爱的这个男人,等她从情人蛊的魔咒中彻底清醒过来,等他闭关出来之后,他一定会带她远走高飞。
“等着我,阿音。”
醒来的周序音口渴至极,丫鬟已准备好一切扶她起床先喝了些水,再沐浴净身。
周序音入水之际疼得腿都在打颤,等到适应之后,服侍她的丫鬟心疼道:“小姐,昨晚少庄主把你弄疼了……”
她在偏房也听到了周序音的反抗跟挣扎,可她没有办法,她以为周序音是愿意的,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薛赫言强人所难了。
经过这一夜周序音仿佛清醒了不少,她四下看过一圈,开口问道:“……他人呢?”
“少庄主吗?”
周序音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丫鬟道:“昨夜夫人被他紧急叫了回来,他把元帕交给了庄主跟夫人,而后就被罚去跪祠堂了,庄主还抽了他几鞭……抽得好!”
周序音默默不语,丫鬟又道:“小姐,你去了一趟大邕,感觉变了很多。”
周序音看向她,丫鬟也说不上来,“您好像长高了一些!……一下子就长大了!”
她的心智确实成熟了些许,在经历昨晚的事情之后也没觉得所谓贞操如何重要,失去之后如何痛苦,“我饿了,你给我去准备早膳吧,我自己更衣就行。”
见周序音恢复了一点元气,丫鬟满血复活起身道:“好,那我去准备!”
听闻周序音醒来,慈小玉匆匆赶了过来,彼时她正在用早膳,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其他一切都好,“序音,舅母知道你受苦了,那臭小子已经在祠堂跪着了,你若不叫停,我们绝不放他出来!”
周序音清冷地看她一眼,慈小玉忽觉这眼神里好似失去了诸多温柔暧昧,“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从前看慈小玉觉得她温柔宽厚,像是她的第二个母亲。现下再看似乎少了一层滤镜,她就是薛赫言的母亲,是她的舅母,一切都会以薛赫言为先,不会过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没有……我身体还好,你们把表哥放出来吧,我想见他。”
慈小玉临行前又看了她一眼,看她迷惘中略带坚定的眼神,像极了从前的薛日好。
她明明跟薛日好的性格一点儿都不像,怎么此刻却产生如此奇妙的错觉,“那我去叫他啊!你待会儿无论打他还是骂他,我们都不会插手。”
周序音微微颔首。
等她吃过早饭走去庭院等待的时候,薛赫言正好过来了,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些气血不足的样子,就连握过来的手都带着一丝凉意,“你怎么了?”
薛赫言来之前让尚昀给他的伤口洒了些盐,疼得他青筋直冒,故抵达周序音面前之际,他忍得脸色惨白,也唤起了周序音残存的爱意,“……我没事。”
丫鬟惊道:“少庄主您还是去看看大夫吧?小姐不会责怪你的。”
薛赫言惭愧地看着周序音道:“阿音……昨晚我——”
“你先去疗伤吧,等你好了再说。”
见周序音没有生气,他便放下心来,“好,等我伤好了再来见你。”
周序音目送他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以前被打的时候好像也没疼成这样啊……”
难道昨夜的鞭子蘸辣椒水了?
下午的时候慈小玉就回禅音寺去了,这个鹭羽山庄她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尤其是要跟薛景何配合演戏的时候。周序音知道她来不过装装样子,不会真正在意她的疼痛与委屈,好在她现在也不疼了,至于委屈,想开点就没了。
丫鬟看她坐在凉亭里双手托腮看着周围,笑道:“小姐怎么好像头一回来这儿,自己的家还四处观瞻?”
周序音此刻并没有在家的感觉,她就像住在一个非常豪华的笼子里,搞不清出口在哪儿,“可能是两个多月没回来,有些陌生了吧……”
“那这两个月确实发生了挺多事的,尤其是东北角那一块,您可千万别过去!”
周序音好奇道:“那儿怎么了?”
丫鬟偷偷附耳道:“那儿盖了个漂亮的院子叫花前小筑,收着庄主带回来的漂亮女人呢!所以夫人待了几个时辰就走了。”
周序音忽然想到,“如今薛赫言应该——”
丫鬟愣了下,“薛赫言?”
周序音改口道:“我表哥……他应该执掌了鹭羽山庄大部分的权柄了吧?所以舅舅才得空胡来了。”
丫鬟神神叨叨地看着她,“小姐你很不对劲……”
周序音自我打量了一眼,“我怎么啦?”
“小姐你以前提到少庄主都是两眼放光的,都是充满爱意的!……您刚刚怎么突然叫他本名了?怪陌生的。”
周序音被她逗笑,眼波流转地温柔注视她道:“是这个眼神吗?”
小丫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看着多妩媚动人呀!”
周序音却收敛了笑意,埋怨道:“……好累啊。”
她从大邕回来之后好像有点儿厌世了,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平静的时候看着有些木讷有些高冷,让人望而生畏。
就在这时,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吹了过来,她擡袖遮眼之际,许久未见的故人出现在眼前,“……兰章成?”
兰章成二话不说将她带入屋内,顺便把小丫鬟关在门外惹得对方不断敲门,“你干嘛呀?别欺负我家小姐啊!”
兰章成笑道:“她是不是想保护你啊?”
周序音莞尔,“你什么都没说就拉着我进屋,她当然会误会。”
兰章成看过她一眼,见她神采奕奕,顾盼生辉更是心动不已,想要低头吻上却被周序音擡手阻拦,“……看来,她想保护我是对的。”
兰章成落了一个吻在她的手心道:“你不想我吗?”
周序音还真没想过,她现在谁都不想,只想静静思考人生,因为她突然间搞不清活着的意义,但又没理由轻易死去,“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兰章成垂眸看她,“什么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春梦,一个让她付诸很多时间无数精力的爱情幻境,周序音看着他答非所问道:“你做过那样的梦吗?醒来会觉得恍如隔世。”
兰章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好像变了一些……”
“因为我似乎从一个梦里醒来了,”周序音转身慢慢走着,回忆着,“那个梦不太好,可醒来的感觉也不妙。”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周序音苦思冥想道:“也就一点内伤,不多久就能恢复。”
兰章成扣过她的手腕,检查了一下她体内的真气走动,“你内力变强了?……确实是有点儿内伤,再调养几日就能恢复,不过你是在哪儿受的伤?那楚宵临没保护好你?”
周序音实话实说道:“是我跟师父师公他们合力为表哥打开封闭的经脉时所受的反饬之伤。”
兰章成睁大瞳孔,“……他办到了?”
周序音轻轻点头,兰章成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人在哪儿?”
“在他自己院子呀。”
兰章成跃跃欲试道:“那我去会会他!”
周序音还没来及补充一些薛赫言受伤的事实,他已飞身离去,小丫鬟这会儿赶紧推门而入,“小姐你没事吧!”
周序音看着窗外,迟疑了一下,“我没事,但我表哥可能会有事。”
小丫鬟不解皱眉,“……?”
周序音却温和一笑,“不管了,你陪我去散散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