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
对手
周序音领着丫鬟来到了药房,嘱咐了看管药材的掌事拿了些治疗鞭伤的药物,丫鬟道:“小姐心里还是担心少庄主的是不是?”
掌事听说是少庄主,又给添了两副药,热情道:“这是预防伤口感染的。”
周序音从前也给薛赫言取过药,这次多了两副,颦眉道:“他武功变好了,反而不经打了吗?”
看管的人没敢多说,“是少庄主身边的尚昀吩咐的,他大概猜到了小姐您会亲自来取。”
既如此,周序音不再深究,让丫鬟端了这些药材道:“去他院子吧。”
走出赤羽堂药房的时候,头顶上空正掠过两抹身影,练武场上的一根柱子在他们激烈的交锋攻击下轰然倾塌,吓得小丫鬟手里的药差点没端稳,“……地震了?”
周序音放眼看去,只听薛赫言隐约发怒道:“我在你昭明神宫摧毁了几座宫殿你要了五千两,如今我这鹭羽山庄的柱子就可以任你糟蹋了?”
“你有本事就来我家扛几根回去!”
这种时候他们纠结的居然是柱子,而不是庄内走动的弟子,小丫鬟看不清两个人争斗的身影,只茫然四顾着,“我怎么好像听到少庄主的声音了?”
此时兰章成落于一根高耸的华表顶上,伸手召回了折扇,“不如你把手中的璧月归还于我,那五千两我就如数奉还。”
薛赫言随后落地现身在周序音面前,手中利剑甩出一道银光,“想要它?那就自己来取。”
兰章成脸上的笑意即刻收敛,微睨的眼中精光一现,“正有此意!”
他说着便踏破神柱挥扇而来,广场上原本围观的弟子纷纷四退,小丫鬟赶紧拉了周序音避险,薛赫言侧看她一眼迅猛持剑防御,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众弟子瞠目结舌道:“……那不是兰章成?!”
“少庄主的武功何时能与他匹敌了?”
他二人剑扇交锋,分庭抗礼,一时间看不出谁更胜一筹,再互怼一掌后,又各自落地后退,薛赫言一下捂住心口,兰章成那边也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游刃有余地用拇指撇了下,见到那抹鲜红他反倒勾唇一笑,“薛赫言,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薛赫言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脑中忽然闪现昨日父亲告知真相的那一幕,兰燕臣只身闯入鹭羽后被围杀……
现下与他对峙的兰章成笑着将目光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周序音身上,教他立马提高了警惕,“兰章成,你我无冤无仇,没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他说“无冤无仇”的时候,兰章成的脸上闪过一丝轻描淡写的恨意,“……薛少庄主说的是,那我们后会有期!”
薛赫言刚松一口气要回头却见他飞身朝着周序音而去,周序音连退数步都没躲过他,转身的薛赫言还是慢了一步,见他将周序音掳走之际马上运功追上,徒留小丫鬟一人在广场上惊呼,“小姐——”
兰章成最终将周序音带至后山密林,薛赫言追得紧他一时间甩不开,若跟他硬来只会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他将周序音放置地面推她靠到一棵树上,不由分说便吻住了她,周序音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就要推阻,可兰章成将她困住,力道大得不容她反抗,攥紧了双手不给她任何偷袭点xue的机会,周序音被他咬疼了勉为其难只能张口接纳,那点腥甜的血气味也瞬间传递过来,“……”
一吻过后,兰章成沉沉道:“我方才去找薛赫言,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周序音轻轻摇头,她离开了鹭羽两个月,这里的布局都改动了一些,自然不知他院中会有什么改变,兰章成直说道:“我看到他正拿着一方元帕发呆,那上面的血是不是你的?”
周序音一时答不上来,算是默认,兰章成颦眉,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薛赫言已经追来,一怒之下挑剑分开了他们二人,“……这与你又何干?”
兰章成飞身后退,想想还是不甘心,又持扇攻来,两个人刚交锋完不久转眼又势不两立地打了起来,那参天巨木不断应声倒下,挡住了周序音逃离现场的道路,“……!”
薛赫言有伤在身,疼痛难忍,冷汗涔涔地落在周序音身旁,周序音反应及时,上前扶住了他,“……表哥!”
兰章成的扇子随即追来,薛赫言千钧一发间甩出手中利剑将它对撞打开,那扇子啪得分裂落地,而璧月已被兰章成召唤得手,当他侧展剑道,洒出一路寒光挑衅地看着这边的时候,薛赫言强撑着面向他道:“剑你拿走便是……但阿音你不能带走。”
兰章成竖剑端详了一番,眉目冷峻,趾高气昂道:“这璧月是我父亲当年的佩剑,原本就属于昭明神宫,至于她——”
兰章成想说的是周序音也是昭明神宫的人,但薛赫言眼中一下锋芒毕露,“……她是薛日好的女儿,是我们薛家人。”
二人眼神互不相让,周序音并不想让他们彼此较劲为难,便取了之前兰章成给予她的响哨摇晃了一下,在薛赫言看不见的角度。
兰章成收到她的暗示,勾唇一笑,转身不再留恋持剑离开。
周序音马上将响哨收好,扶住薛赫言道:“还好吗?”
早知今日要跟兰章成正面交锋,他就不会对自己下如此毒手,周序音看他疼得鬓角都沁出了冷汗也揪紧了心,忙掏出丝帕给他擦拭。
兰章成既已离开,不再担心的薛赫言坐到一根断木上,擡头看周序音给他试汗之际,却瞥到她唇边有一丝淡淡的血迹,他迷惑地伸手抹了一下,周序音尚未察觉,可他看着指腹的血痕已经说出了口,“……你受伤了?”
周序音这才想到方才兰章成吻她之际是唇边带血的,她震住之后马上反应过来侧身信手擦掉,“……”
惊觉的薛赫言呆在原地,他从未想过兰章成作为兄长会对周序音怀有不轨之意,再看周序音的神色应该不止被他强吻过一回了。他转眼一想兰章成与他大动干戈的原因,来试探他武功是其一,更是因为他看到了属于周序音处子之血的元帕,“他对你……他居然——”
周序音垂着眼眸,又重新看回他的眼睛,“……表哥,我们回去再说。”
周序音搀扶起他,他静静地打量着她,从她初遇兰章成的那刻回忆起。一开始周序音确实跟他抱怨过几回,但他一直觉得兰章成只是作为多年不见,又无法相认的亲人偶尔戏弄一下她,但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后来呢?后来她好像不怎么提起兰章成了,大概是求救无门便放弃抵抗了。他越想越不对劲,越觉得当中有猫腻,便停下了脚步纠结道:“阿音……这儿没人,你可以告诉我、他是不是强迫你了?”
周序音从无跟他和盘托出的打算,只随口简单回应了句,“他是……亲过我几回。”
她此刻看着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脸上并无任何愧赧之意,薛赫言又气愤又无奈,“他可是你兄长,他怎能——”
这山林静悄悄的,突然就因为薛赫言的怒意跟杀气惊飞了无数鸟雀,叽叽喳喳响过头顶。
“……他是疯了吗?”薛赫言刚骂一句,背上忽然又绞痛了下,疼得他握住了拳头,周序音抱着他的胳膊宽慰他道:“我们还是先回去上药吧?”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伤治好,否则下回兰章成再来骚扰,他恐怕又会力不从心,“……那行吧。”
他二人从东门直达鹭羽山庄薛赫言的院子,周序音给他脱了上衣处理伤口,那鞭伤不深但没有结痂,看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表哥。”
她尽量轻柔地用毛巾给他印着擦拭,即便如此薛赫言也疼得咬紧了牙关,他这一招苦肉计用得巧妙,周序音一点儿未提及他昨晚的粗暴行径,仿佛已然原谅了他。
等上完药,包扎好,他又原地打坐运功疗伤,助伤口尽快复原。
周序音坐在他身旁等了一阵,薛赫言调理完毕又想起她身上还有为他所受的内伤,便道:“坐我前面来。”
周序音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坐好,随后那温柔有力的一掌便抵在她的背上,给她传送着力量,助她恢复。这些伤原本她自我调理得十日左右,经他这么一助力,瞬间就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等运功结束,薛赫言没放她起身,而是将她拉拢入怀,与她交颈依偎,耳鬓厮磨,“阿音……”
周序音擡眸看他,本以为因兰章成强吻一事会遭他训斥,没想到他却没有借此大发雷霆,他估计觉得那是兰章成一人的错。周序音此刻并不想跟他闹翻,便由他抱着吻着,“表哥……”
不知为何,他方才的火气并未带回家中,也许是看着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周序音不忍责骂她,也许是他内心起了一丝奇怪的傲慢,因为就连兰章成也争不过曾经那个武功远不如他的薛赫言。周序音的心是他的,如今人也是他的,无论是楚宵临还是兰章成,都不配拥有她。
“你是我的……阿音,”周序音虽不明白薛赫言此刻的心理,但还是承接了他炙热的爱吻,“我今日若非有伤在身,兰章成不会是我的对手……”
他将她抱紧在怀,感受占有着她的快感。爱慕周序音的强者越多,他的心中就越为得意,因为周序音此刻是在他的怀中娇喘,是他一人的掌中之物,“阿音……我一定要娶你,我要当着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你究竟是谁的女人。”
夜深了,圆月如盘,月华似水般倾泻下来,穿过半开的窗户,打亮一半的床铺,周序音在这朦胧月色的覆盖中渐渐苏醒过来。
她大概还是躺在薛赫言的卧房中,身上已整理干净穿着中衣,一旁的薛赫言睡得正沉,连她醒来也不曾察觉,“……”
此时不知何时,万籁俱寂都听不到什么虫鸣鸟叫,周序音微微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她精神恢复了不少,但身体还有些松软,再看外床的薛赫言,他的容颜一半映照在月光下,另一半处于阴影中,轮廓分明,棱角坚毅。
周序音专心致志地打量着这个她曾一度痴迷的男人,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即便至今她对他仍存有好感,但却理智了不少。
她甚至能体会到曾经劝诫过她的数个朋友的心情——他并非善类,也称不上正人君子,他不过就是看着光鲜亮丽,风度翩翩,被他一时吸引情有可原,但为他奋不顾身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将他推到这个高度的人除了薛景何,当然也少不了她的一分功劳,以她现在的能力无法说服他阻止他,毕竟无论是用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情还是不知何时萌发的爱意都无法拿捏他。他自有主见,不需要旁人干涉,别说她,就连薛景何他有时都未必完全听从。他傲慢的个性是一部分,他棘手的身世更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若有朝一日他当真被权欲反控,坏事做尽,她留在他身边就有了最容易得手的机会——那便是为武林除害的机会。
如是可以,她希望就这样和平共处下去,毕竟她心中的情念还在,多年的亲密相处也记得清清楚楚。
周序音慢慢躺回床上,习惯性地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有所感应的薛赫言侧身过来将她搂住,没有丝毫防备之心。周序音定神看他,眼中情绪复杂万千,如果他愿意,她想带他去一处世外桃源,让他远离这些武林纷争勾心斗角,成为她一人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