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战
三日后,薛景何那边果然有了动作,既然慈小玉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回鹭羽山庄,他便可明目张胆地不经她同意就纳江珊为妾了。
此为薛家私事,既然薛赫言都没意见,赤羽堂的长老们自然也不敢有任何争议,万正峰更是第一个起身祝贺,毕竟他算是薛景何新招揽的下属,能得薛景何青睐他将来也能在鹭羽山庄站稳脚跟。
余下的几位长老互看了两眼,有的无言叹气,有的侧目而视,还有的默默将希望寄予在薛赫言身上,毕竟薛赫言才是鹭羽山庄的未来。
晨会散了之后,薛赫言照例去指导门下弟子,这些年轻弟子最近对他有所改观,因为他不仅武功上有了意料之外的进步,态度上也亲善随和了许多。
见他跟弟子们打成一片,薛景何不再担心任何,他现在有事可做就不会插手他的闲事。他懂得很多为人处事的道理,也知道未来哪些孰轻孰重,与其为了一个离家在外的母亲跟他起冲突,倒不如将精力放在正务之上。
等他教完今日的剑术之后,初丽环已从正东庭院迎了出来,这些时日她扮做庄内的丫鬟贴身服侍着薛赫言,还时常来往各大分堂,为他取得一些情报。
薛赫言见她过来,屏退了一旁的尚昀道:“你先去阿音那儿,我稍后就来。”
尚昀走了他才把话说开,“我不是让你回御景了吗?……你总守在我身边,迟早会被我表妹误会的,我不想让她难过。”
初丽环解释道:“……可我家不在御景山庄那儿,我是同我母亲住的,她近来不知去了哪儿,我若回到襄平也是孤身一人。而且我是做你的丫鬟,又不是做你的侍妾,表小姐人美心善,上回她看到了我也没为难我啊!”
“她不为难你,她会为难我啊!”
初丽环见他颦眉苦恼反倒扑哧一笑,歪着头仰视他道:“不知为何……看你对她如此情深义重,我反而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薛赫言无语瞟她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你又为我打听来什么消息?”
初丽环扯过他的衣袖,拉着他一同往回走道:“今日我见了二爷的那个侍妾程姑娘,听了她诸多牢骚。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何会跟江珊那样的人为你父亲争风吃醋,但听着她怨念颇深,还说你二叔近来总是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他一个整日吃喝玩乐的废人到了晚上居然睡不着觉?”薛赫言嗤之以鼻道,“是我父亲又为难他去物色新的女人了?”
江珊摇头否认,“没有,庄主这些时日一直在花前小筑陪着江珊,没怎么跟他走动。程诗翩说你二叔好几次入睡前都念叨着来要见你一面,结果次日清晨又打消了主意,不知心里藏了什么事,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的。”
薛赫言侧头看她一眼,初丽环建议道:“要不公子找个时间与他面见一回,他跟你父亲走得近,说不定真有什么棘手的事想找你解决。”
薛赫言本不打算跟他见面,毕竟他是父亲的亲信,有麻烦事也该去找父亲。而且父亲如今变成这副醉生梦死的样子,他功不可没。薛赫言对他心存很深的偏见,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用之人的身上。可转眼一想,他这几年跟父亲走动频繁,对父亲的人格品性了如指掌,或许见上一面,他能获得意外的收货,“……那好,我回头私底下见他一回。”
初丽环微微一笑,轻轻靠上他的一侧肩膀,可薛赫言伸手把持住她保持了该有的距离,“注意分寸。”
初丽环并未气馁,爱慕的眼神直视着他,“公子,若是表小姐同意,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吗?御景那边有我爹就行了,我回不回去都没关系。”
薛赫言停步认真回视她一眼道:“她不会同意。”
她姑且还不知周序音有孕的事实,所以才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薛赫言不由得想起薛景何曾在母亲孕期出轨强要丫鬟的往昔,愤懑之情不言而喻,再联想到初见面后对他心心念念转头没几日又对薛景何投怀送抱的江珊道:“这世上除了阿音,我谁都不信,也谁都不需要。你们女人的心思总是反复无常,我与其相信你们,倒不如信自己的实力。”
他说着绕道要走,初丽环道:“不管如何,你信我好,不信也罢,我会等着你需要我的那一天。我断不会像那江珊一样背刺你,承了你的好又去讨你爹的乖。”
薛赫言置之一笑道:“哦?你知道她?”
初丽环道:“她说她得了你的宠幸,但遭表小姐嫉妒才被迫回到了庄主身边,可在我看来,表小姐根本不是善妒之人,而公子你也不会着她的道。如今她有了身孕更是嚣张,庄主又对她宠爱有加,你就不怕她将来借子上位,压你一头吗?”
薛赫言回头笑道:“无妨,她活不了多久。你若执意留在鹭羽,就注意好自身安危,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提醒过了。”
初丽环一下察觉到他冷笑中的杀意,连忙颔首道:“我自然……自然知道谁才是鹭羽山庄真正的主人。”
薛赫言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襄平,御景山庄。
关老的身体日益健朗,内力也差不多完全恢复,谢新朝等诸位长老弟子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司坦祥一家自江南归来之后死气沉沉,直到关景鸣最后一次疗愈出关才将薛赫言打通经脉的事实告知于众。
御景上下无不感到危机万分,就连一向稳重自持的谢新朝也神色凝重下来,上回一战若非兰章成从中阻拦,可能他有望取胜,没想到这才过去多少日,薛赫言竟脱胎换骨,重新来过了。
关景鸣道:“这薛赫言的武学才能看来比薛景何要高得多,他如今连兰章成都不放在眼中……那中原武林岂非无人与之匹敌了?”
司坦祥道:“那是自然,他高傲得很!他不仅逼迫我司家退了联姻还威胁悦含让她转告新朝也将他与周序音的婚书一并寄回去销毁。”
师门上下一众人齐刷刷看向谢新朝,谢新朝却执意道:“我与阿音的婚约已昭告天下,岂是说退就退的?”
司坦祥不屑道:“新朝,你得分清主次,断不可为了一个女子而让我们整个御景山庄备受威胁啊!”
谢新朝道:“即便不是因为周序音,我此生也绝不可能向薛赫言这种人妥协。”
关景鸣很是欣赏他这种刚正不阿的态度,可事实如此,薛赫言若真的达成了武学巅峰的成就,于情于理都该让他一步,毕竟行走江湖,主要还是靠的武学才能。
“你试探过他?”
司坦祥道:“自然,不过他没有动用全力,所以我也不知他武功深浅,总之比从前是进步许多。”
这时又有一名长老道:“那他打败兰章成是你亲眼所见?”
司坦祥摇头,“那是薛景何说的。”
“那说不定事实并非如此,他鹭羽山庄从来都喜欢自吹自擂,那薛景何不过年轻时战胜了掌门一两场便自诩江湖第一。后来他贪图享乐,武功也再未更进一步,反倒是我们掌门日益精进,早就将他甩在后头了!”
司坦祥道:“既然你们不信,这样……为了我们御景的面子,掌门伤势已然恢复,不如就像小一辈那样也约战一场,去挫挫他薛家的锐气。”
谢新朝却紧张道:“可是师父——”
关景鸣摆手道:“司长老言之有理,本座或许可以去会会那薛景何,毕竟我这一场重伤也是他暗中捣鬼所致,我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向他讨回一番。”
司坦祥接着道:“掌门武功应当在那薛景何之上,倘若赢了薛赫言没有计较,那就说明他薛家在混淆视听,薛赫言根本没想象中那么厉害。”
谢新朝道:“那万一薛赫言出手了呢?”
若是薛赫言出手并赢下了关景鸣,司坦祥便认栽,从此就以他薛家马首是瞻,跟薛景何称兄道弟去了。
“他一个晚辈,即便出手也不敢乱来的,掌门正好趁机试探一下他的武功,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比兰章成还要厉害。”
余下的长老们纷纷附和道:“兰章成武功也就在掌门之上不多,薛赫言再怎么厉害总不至于一步登天,不过就打通了几处经脉而已,还能飞升了不成?”
谢新朝却隐隐犯难,“他究竟是如何成功打通的?”
司坦祥按下未表,他之前分家未成已跟关景鸣产生嫌隙,如今只要关景鸣一败涂地,他便可顺理成章地脱离御景山庄,再也不必寄人篱下,听他号令了。
他的理念是想将一个简单的门派打造成如鹭羽一般等级森严的武林豪门,但关景鸣的想法跟他背道而驰,估计是实现不了他万人之上的梦想了,可依附鹭羽薛家,他有生之年还可以达成。
在关景鸣将约战的信件寄出之后,谢新朝也飞鸽传书去了大邕临沧,两日后龚梧月回信说楚宵临已闭关三月,还有三个月才能出关,在此期间,他让任何人都不要去江心岛找他。
寻求不到楚宵临的帮助,谢新朝决定亲自去一趟江南,看看周序音那边的情况。
这几日薛景何忙着应付两个月后的挑战,基本都在赤羽堂的练武场让薛赫言陪练。他难得一见地脱离了温柔乡,展露了自己的拳脚,并不断埋怨着,“这个关景鸣!身体刚恢复就来找茬儿,当真是留他不得了!”
他的两仪心经上半卷还未修成,便只能临时抱佛脚让薛赫言给他输送些内力,好在薛赫言并无任何怨言,还安慰他道:“父亲若是不敌,就不必硬撑,让我去教训他便是。”
薛景何正有此意,“我就撑个十招八招,争取不受伤,以免在天下人面前被笑话。此次约战还在我们的地盘,断不能让他御景抢了风头!”
此一战传得整个江湖满城风雨,有人认为南鹭羽北御景可能自此决裂,分道扬镳。有人猜测关景鸣是想借此机会复出一统中原,毕竟之前有传闻说是薛家买通了兰章成下的毒手。还有人觉得既然谢新朝跟薛赫言分不出胜负,那是时候让老一辈决一雌雄,看看哪家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了。但无一人知晓,这回摆在姑苏的擂台是薛赫言精心布置下的为向天下武林证明他实力的好戏开场,也是他登顶江湖正邪两道所迈出的第一步。
鹭羽这边还放风出去说是明光教的两位教主已得到两仪心经正在闭关修炼,等其出关之际便是整个中原武林备受威胁之时,所以南北两家一定要决出胜负,选出一位真正的武林盟主才行。
此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人人自危,这场战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整个江南顿时成为炙手可热之地。就连姑苏城内的那个评书老头也日日客满,说得口干舌燥。各大赌坊均是投钱下注,究竟是南鹭羽棋高一着,还是北御景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