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迷梦貘
十五日后，静室之中。
谢临川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湛然，先前那层“虚弱”早已褪尽，修为反因这番波折与心境梳理更显精进。
他刚一收功，便察觉衣襟处传来细微动静。低头看去，一只拳头大小、毛茸茸的粉白光团正蜷在那儿，发出细弱的“啾啾”声，睡得香甜。
“……迷梦貘？”谢临川微讶，指尖拎起这小家伙，“此地竟还残存着这等上古妖兽…这是刚破壳的幼崽？”
“啾～”小家伙在他指间蹭了蹭，传来一股依赖又懵懂的情绪。
神识扫过静室一角，只见一个盒盖大开，残留的禁制波动正在消散。谢临川略一感知，便明白了缘由：“……原来如此，是以‘情’为引解开的禁制。”
倒是符合这妖兽的特性。
迷梦貘，上古异兽，虽不擅攻伐，却天生能编织令人沉沦的美梦，尤擅放大生灵内心潜藏的情感与欲望。用于磨砺心境、勘破虚妄是极好的助力，但若心志不坚，也易反受其害。
看来，这也是传承中的一环——恰好被阿柠触发。
谢临川对这些外物并不在意，此刻他心中所念，唯有一事：这枚貘蛋先前一直被封印在特制的盒中，直到感应到外界情绪波动，才被激活孵化。
而当时他尚在调息。这迷梦貘却如此亲近他。
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刹那间，心湖深处如有万千星火绽放，绚烂无声。
不论阿柠是否全然清楚，这份悄然滋长、甚至能引动禁制的情愫，已然真实存在。
于他而言，得知这个答案，便已胜过万千。
“啾啾！啾！”迷梦貘似也感知到他心绪的跃动，叫得更欢，却也带了一丝本能的不安，轻轻瑟缩。
“无妨，”谢临川低笑，“不会伤你。你来得……恰是时候。”
“啾？”小家伙歪了歪脑袋。
“……今后便跟着我吧。”他凝出一道繁复的契约符文，印在迷梦貘额间。
粉团子瑟缩了一下，随即感受到并无恶意，反而有种安心的气息，便乖乖不动了。契约成，他将这只罕见的上古妖兽收入袖中乾坤。
这小东西颇为珍稀，能力特殊，日后…真能派上用场。
*
傅柠这一练，便是十五天。
殿外，她终于力竭，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这些天里，她已想得清楚。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而已。
反正她绝不会说出口。将来如何，还说不准呢。
更何况，他不是也喜欢她吗？他都没挑明，她急什么？马上回去又要忙起来了，她可没空想这些！
如此一想，心头顿时轻松不少。她推门回到静室，谢临川果然已醒，正立在原地。
傅柠强作镇定问：“谢老师，你好了？那个盒子…怎么了？”
他从容接话：“嗯，已无碍。只是随意查看一番。”
“哦，那就好。”她松了口气，随即问起正事：“那我们是不是能破外面那个剑阵了？”
谢临川目光微动，语气如常：“那阵法有些麻烦，尚需几日解析核心。阿柠再等等。”
“好！没问题！”她立刻应下。只要能离开，多等几日不算什么。
正好，这几日，傅柠也趁机把地宫里还没被人找到的宝藏通通挖了出来。
得了传承地图，她像是开了全图透视挂。
“东偏殿第三块地砖下藏了一匣子品相极好的灵宝！”
“西回廊壁画后面有个暗格，里面是…哇！一整瓶万年灵乳！”
“北角那个装饰用的兽首嘴里居然含着一枚洞天珠？！”
虽然大部分东西对她目前用处不大，或者需要费些手脚才能拿到，但这种“我的！我的！都是我的！”的丰收感，仍让她雀跃不已。
而谢临川也飞快掌握了与她相处的新方式。
他发现，只要适时流露出一点“伤后”的虚弱——
比如在她拍开自己试图整理她发丝的手时，只要蹙眉低咳——她便会顿时僵住，眼神飘忽，耳尖泛红，最后别扭又缓慢地……将手重新递回来，任他握住。
甚至在他“虚弱”地表示地宫寒凉时，她一边咕哝“修士还怕冷吗”，一边指挥草木兵吭哧吭哧搬来更多软垫堆在他身边。
这类只存于两人之间的隐秘互动，让谢临川如同发现新大陆。原来……示弱竟有如此效果？
若早知如此，从前那些试探与冷待，真是绕了不少远路。
这段被困地宫的日子，于他而言，竟成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时光。知晓她深藏的心事与过往，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每一刻都如浸蜜中。
他甚至觉得，回去之后，连看那沈寂都顺眼了几分。
“早知道，便该早些恢复这副模样。”他拂过自己垂落银发。
他的阿柠，确实很看重皮相。
至于那些出去后的麻烦？
无需在意。
不过…他自是要询个时间，与那位护卫‘好好谈谈’才是。
*
归期将至。
两日后，谢临川“顺利”破开了司徒冽留下的剑阵。
二人径直离开秘境。
这一次，傅柠拒绝了谢临川直接传送回去的提议。
“我要自己飞！”她兴奋道。
元婴修士已能凭虚御风，不借外物。
她纵身跃入空中，感受气流拂过周身，大地在脚下渐次渺小。这种自由掌控的感觉让她心潮澎湃，一时忘了所有纷乱心绪。
她在云层间穿梭，时而疾驰，时而悬停，甚至试了几个高难度的翻转，玩得尽兴。
“芜湖——！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她张开手臂，笑得畅快，“这更接近跳伞的感觉啊！爽！”
谢临川不紧不慢随在她身侧，注视她如初脱樊笼的雏鸟，眼中尽是纵容与笑意。
直到临近五味楼的地界，傅柠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赶紧落下云头。
“咳咳，还是低调些好。”她轻扯谢临川的衣袖，“老师，还是你带我回去吧。”
修为突破本在她计划之中，但眼下还不宜过于张扬。
谢临川自然牵起她的手。
这一次牵手，感受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仅因为他更高了些——虽少年时身量已不矮，但如今俯身看她时，却带着某种无形的侵略感。他的手掌也比少年时更宽大些，指节分明，将她整只手稳稳包裹。
傅柠目光落在他指间，脑中闪过“这手生得真好看”的念头。
啊啊啊！又来了！
她强行移开视线，目不斜视，假装专心研究脚下流云。
谢临川将她所有细微反应尽收眼底，握着她的力道，悄然收紧了几分。
两人各怀心思，化作一道流光，投向远方那片熟悉的、温暖的灯火。
只是傅柠未曾料到，等待她的不全是重逢的欢欣，还有些意想不到的棘手麻烦，已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