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还小了点儿
孟时岚和贺然回来的时候,庄头还不在庄子里。
她漫不经心似似的,从昨儿的箱子里终于拿起了一本账本翻看了起来。
一旁奉茶的丫鬟,立刻扫了一眼。
“小姐可要笔墨纸张?”
“不用了。”
庄头直到晌午才回来,他身后的小厮牵着两匹马。
马儿通体枣红,毛色油光发亮,瞧着神骏非凡。
“小姐,这就是您昨天问起的汗血宝马。”
“昨儿天色暗,小的给忘了,这两匹小马驹刚从马场接回来。”
贺然的眼睛果然亮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
她围着马儿转了两圈,摸了摸马背,又掰开马嘴看了看牙口。
庄头唇角勾起,“虽说还小了点儿,但也够贺小姐骑着玩了。”
谁知,贺然的脸却瞬间沉了下来。
“庄头,你当我是傻子吗?”
庄头的笑容僵在脸上,“贺、贺小姐,您这是什么话?”
贺然冷哼一声,拍了拍马的脖子。
“这马是不错,是上好的大宛马。”
“但绝不是能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她指着马的蹄子,“蹄铁崭新,磨损极少,分明是刚上不久。”
“马嘴里还有一股子豆料的腥气,显然是别家马厩里养出来的。”
“刚刚我去庄子上的马槽看了一眼,吃的可是上好的燕麦草料!”
贺然每说一句,庄头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没想到,这个看着咋咋呼呼的贺小姐,居然还是个懂马的行家!
孟时岚缓缓走过来,目光在马和庄头的脸上来回逡巡。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庄头的心上。
“庄头,府上的汗血宝马,究竟去哪儿了?”
庄头额头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那几匹老马……前些日子,确实是病死了!小的是怕您责罚,才、才撒了这个谎!”
贺然气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病死了?这么巧,我们一来就全病死了?”
“我看是进了你的肚子吧!”
孟时岚冷冷地看着他,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把庄子上所有管事、下人都叫到打谷场来。”
“我有些事,要当众宣布。”
庄头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应了声“是”,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明明账本做得天衣无缝!
下午,打谷场上。
乌泱泱地站满了人,所有人都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小姐要搞什么名堂。
庄头站在最前面,脸色灰败,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孟时岚和贺然站在高高的台子上。
她的目光扫过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都觉得镇国公府的主子好糊弄。”
底下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一本做得漂亮的账本,就能把我们打发了。”
“一年到头,你们辛辛苦苦,到手的粮食却只够果腹。”
“而有的人,却吃得脑满肠肥,富得流油。”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进了每个佃户和下人的心里。
不少人下意识地看向了庄头和他身边的几个管事。
孟时岚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们拿回本该属于你们东西的机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谁若是能指正庄头欺压佃户,压榨赋粮者。”
“我当场做主,免租三年,免上缴赋粮!”
“轰”的一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免租三年?!
免除赋粮!
这不就是等于可以免费种地,还不用上缴赋粮,田里的收成都可以收进自己的口袋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庄头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贪了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心生怨恨的人,早已不在少数。
之前是没人敢,现在,这位孟小姐亲手递上了刀子!
贺然看着
“窈儿,你这招可真够狠的!”
“都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他们就能把这老东西生吞活剥了!”
孟时岚淡淡一笑。
“攻心为上。”
“有时候,人心比刀剑更好用。”
下一瞬,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炸裂!
“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只要指认,就真的能免租?”
“天爷啊!这是哪路菩萨下凡了!”
窃窃私语变成了嗡嗡的议论,无数双眼睛在庄头和那几个管事身上来回扫视。
庄头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管事,脸色已是一片死灰。
庄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他声色俱厉地朝着人群大吼。
“你们想造反吗?!”
他的威胁,在三年的租粮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可谁也不敢做那第一个出头鸟。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台子下。
“小姐!小老儿有话说!”
庄头的眼皮狠狠一跳。
那是庄子上的佃户,张老七!
贺然挑了挑眉,好戏开场了。
孟时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人家,你慢慢说,我给你做主。”
张老七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他指着庄头,声音嘶哑。
“小姐!就是他!每年交粮,他都用自己那杆动手脚的秤!”
“十斗的粮,到他那就变成了八斗!”
“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大半的收成都进了他的私库!”
庄头气急败坏地指着张老七,“你胡说!你个老不死的,你血口喷人!”
孟时岚淡淡开口,“哦?是吗?”
她的视线转向人群,“还有谁家的粮食,也被这杆‘八斗秤’称过?”
一言既出,人群中立刻又挤出来七八个人。
“我家也是!”
“还有我家!去年就因为少了两斗粮,我家的牛都被他牵走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道,“我男人不过是跟他理论了一句,就被管事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
“庄头心狠手辣,求小姐给我们做主!”
指控如潮水般涌来,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这些年积压下来的血泪。
庄头彻底慌了。
“来人。”
侍立在侧的几个镇国公府护卫立刻上前一步。
“在!”
“把他们的嘴堵上,绑了,关进柴房!”
“府里所有的账本,不管新旧,公中私下,全都给我搜出来,一本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