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滴血验亲

正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而孟时岚,却依旧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神情淡漠,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并非出自她口。

她的目光不偏不倚,朝着周老夫人行礼后,转身出了松鹤堂。

与其虚与委蛇,她宁愿站在抬头。

沉寂中,不知是谁先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这孟家小姐,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何止是胆子大,你没看她那气度,哪像是流落在外过的,分明就是天生的贵女。”

“也是,外祖可是镇守西北的孟老将军,手握重兵,她怕什么?”

众人的夸赞密密麻麻地涌进宋积云的耳朵里。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被人当众剥了皮,只剩下难堪。

英国公府十分地热闹。

就算是院子里,也有好一些陪着长辈来的小辈们正在凑在一起说话。

这时,一位穿着石青色缠枝莲纹样褙子的年轻妇人笑着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杯热茶。

“孟小姐,刚才站了许久,怕是乏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妇人是户部侍郎家的李夫人,向来最是会看风向。

孟时岚认得她,微微颔首,接过了茶盏,却并未喝。

“多谢李夫人。”

李夫人笑得愈发亲切,“瞧我,该叫您世子夫人才对。”

“日后您嫁入英国公府,与从显世子夫妻和鸣,那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羡煞旁人呢。”

孟时岚背后,不仅仅是日渐鼎盛的镇国公府,更有那位手握重兵,连陛下都要敬三分的孟老将军。

流言蜚语?

出身不清白?

这些东西,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真正站在云端上的人,又何曾惧怕过蝼蚁的议论。

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设计陷害孟小姐的那个杨家?”

说到这儿,有一瞬的静默。

杨大人已经老了,而小杨大人本是前途辉煌。

因为杨玉堂那个莽撞小儿,小杨大人被孟公打断了腿脚。

现在跛着脚,早就被陛下打发去了黄陵。

众人心中一凛。

看向孟时岚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畏。

孟时岚应付完几位前来示好的夫人,只觉得有些气闷。

她抬眼望去,见周菀青正带着几个周家的姐妹,帮着脸色依旧不大好看的赵氏招呼客人。

周菀青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孟时岚回以一笑,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从侧门退了出去,想去后院透透气。

英国公府的后花园修葺得极好,假山流水,曲径通幽。

她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慢慢走着,心中思绪万千。

刚绕过一处太湖石假山,一阵压得极低的说话声,忽然传了过来。

孟时岚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侧身隐在了山石之后。

“……夫人的意思是,事情都办妥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是那个卖身葬父的丫头,被宋积云带进了周府。

另一个声音温和而沉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自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你家小姐让你做的事,可都做干净了?”

孟时岚心头一跳,屏住了呼吸,从假山的缝隙中悄悄望去。

只见那丫鬟正和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妇人说话。

那妇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那丫鬟,“陈夫人放心,小姐交代的事,奴婢都办好了,绝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陈夫人?

贺然的舅母,陈夫人!

孟时岚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怎么会和宋积云的丫鬟私下见面?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因离得远,孟时岚听不真切。

但她看得分明,那两人之间的姿态,绝非初识。

那丫鬟在陈夫人面前的那种恭敬和熟稔,根本不是对一个陌生主顾该有的态度。

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孟时岚的脊背,缓缓爬了上来。

宋积云近来行径反常,屡屡当众挑衅。

这些看似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难道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宴会散去,孟时岚回到镇国公府,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你说什么?”

贺然听完她的叙述,猛地站了起来。

“我那个舅母,她怎么会和宋积云搅合在一起?”

孟时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清冷。

“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

“看来,赤冗国犯边,外祖病倒,周从显离京……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京城的上空盘旋。

而此时的英国公府,正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宾客散尽,赵氏一个人歪在罗汉床上,头疼地揉着眉心。

满脑子都是宋积云那句“身份不清不楚”。

她心乱如麻。

圣旨赐婚,她不敢违抗。

可一想到周家要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甚至可能不是从显的血脉,她的心里就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

那个小胖喜,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孙子?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生长,紧紧缠住了她的心脏。

“伯母。”

宋积云的声音,柔柔地在门口响起。

她端着一碗参茶,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

“您累了一天,喝碗参茶安安神吧。”

赵氏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宋积云将参茶放在小几上,挨着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伯母,我知道您在烦心什么。”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其实,想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周家的血脉,也并非没有法子。”

赵氏的身体猛地一僵,抬眼看她。

宋积云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可以,悄悄将那孩子抱出来。”

“滴血验亲。”

“若他是从显哥哥的骨肉,那自然皆大欢喜,我们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

“若他不是……”

“伯母,一个一岁的奶娃娃,想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多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