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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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太猛地睁眼，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沉默片刻，道：“扶我坐起来。”

她坐正身子，拢了拢鬓发，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平板，接通了视频通话。

画面中，沈砚霆穿着一身黑衬衫，坐在书房的书桌前。

灯光投下他冷峻的五官，眉眼之间与记忆中的沈砚霆几乎没有分别。

“奶奶。”他声音低稳，带着久违的恭敬。

老太太盯着屏幕，目光审视而复杂：“你说你是砚霆，可外头的传言一个比一个狠，说你是替身，是冒牌货。”

沈砚霆不急不缓道：“我理解您心中的怀疑。可世上没人比我更清楚，您和爷爷当年是如何一步步把沈氏撑起来的，家族的第一份海外订单是跟哪家签的，爷爷病重前留下了哪些交代，又是哪一年，您带着我去参加第一场董事会。”

他说得细致又笃定，字字句句都掷地有声，勾起老太太尘封多年的回忆。

他继续：“我知道，您最在意的是家族的体面与未来。我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为我自己争什么，而是想守住您一手打下的沈氏江山。”

这番话，说得沈老太太眼圈发热，鼻头一酸。

她缓缓点头：“你这孩子，还是最懂我的心思。”

通话挂断后，老太太定了定神，沉声吩咐：“刘管家。”

“在。”

“通知前厅，十分钟后放进来几家媒体的人，要身份清楚的。可以让他们在客厅里等我。我就在客厅里，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是。”

她眼中焕发出久违的神采：“替我拿那件青花旗袍来。”

佣人赶紧应下。

不多时，老太太穿上那袭压箱底的宝蓝色滚边青花旗袍，头发挽起，钗环整齐。

她坐在镜前，轻描淡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露出一丝笑。

沈家老宅客厅灯光明亮，气氛一触即发。

沈老太太被搀扶着出场，坐在主位。

她一身宝蓝青花旗袍端庄大气，鬓发梳得一丝不乱，拐杖摆在身侧，眼神锋利如刀。

她的身后，是沈氏老宅典雅的木雕背景，一如她的权威。

她面前，一群记者摩拳擦掌，早已按捺不住。

话筒、镜头、闪光灯纷纷涌上前，几乎要怼到沈老太太脸上。

“沈老太太，请问，关于这位最近现身的‘沈砚霆’，外界传言他是冒牌货，您怎么看？”

“请问，您是否承认他是您孙子？”

“崔可欣女士表示，您曾亲口说要把遗产留给荡宇宙，是否属实？”

“沈氏集团的财务是否确实存在账目问题？是不是您默许的？”

问题如潮，句句犀利，甚至充满挑衅。

沈老太太脸色平静，看不出波澜。她缓缓扫过全场，眼神凌厉。

沈老太太再糊涂，也知道一件事，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沈氏。

沈氏是她和老头子当年一手创立的，在所有内部矛盾前，她以沈氏的形象为先。

所以，就算没有沈砚霆那一通电话，她都要承认现在的沈砚霆就是真的。

而现在，她更是没了顾虑。

“砚霆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会认错人？”她声音虽然沙哑，却字字清晰，穿透了所有噪音，“他是沈砚霆，是我沈家的孙子！”

她重重一顿拐杖，话语如锤落地。

有人又追问：“那荡宇宙呢？他到底是不是您的曾孙子？是沈砚霆的亲骨肉？”

“崔可欣说，您的遗嘱里已经写上了荡宇宙的名字。这件事属实吗？”

沈老太太面无表情地扫视台下众人，神色沉稳，语调却不容置疑：

“我这把年纪的老太婆，只认一个孙子，他叫沈砚霆。其他什么账目、传言……你们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

这番话，等同于将沈砚霆的身份公开盖章、再度确认。

而关于遗嘱之事，她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却格外坚定：

“至于我的遗嘱是否加上了荡宇宙的名字，当然是没有。我从二十多年前就放弃立遗嘱了，之后也没动过这方面的念头。”

之前立遗嘱那番话，她也只是说给崔可欣母子听听而已。

她冷笑一声，眉眼间尽是老辣：“有些人啊，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事实上，就在今日，警方上门找她了解情况，录完口供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崔可欣这些年在背后做了多少自作聪明的事。

她也不是不知道，今天来提问的这些所谓“记者”，恐怕也不全是媒体，八成还有不少是崔可欣雇来的探子。

目的无非是逼她站队、发声、为荡宇宙争权。

可她也不是傻的。

从前，她做事喜欢走极端，总要把儿孙逼到绝境才满意。

对林知遥，她曾看不上，也曾冷眼旁观。

不是不认可，而是觉得区区一个女人撑不起大局。

骨子里的观念就是如此。

可这么多年过去，她也看明白了。

沈氏能撑到今天，不是靠哪个男人，而是靠林知遥一个女人咬牙撑住。她不是没看到，也不是没感激，只是她习惯用苛刻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先前崔可欣主动带着荡宇宙来找她，她就知道这女人不会那么简单，所以她先装老糊涂和崔可欣周旋。

甚至放出“要立遗嘱给荡宇宙”的话，和林知遥拉开距离。

让崔可欣对她放下戒备。

这样，她也好探出崔可欣到底在谋划什么。

现在好了，沈砚霆回来了。

她也真正安心了。

她的遗产，就按法律来分配吧。

至少在这一点上，她终于是学会放手了。

记者们显然没从沈老太太口中得到满意的说法方，纷纷交头接耳。

老太太坐得笔直，目光沉静如水，却一针见血地扫过每一个人：“你们最好把今天我说的原封不动播出去，要是哪家媒体乱剪乱播，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一旁的刘管家扶她起身。

她说：“发布会结束。我累了。”

这场记者会，简短而高效，却如同给外界泼了一盆冷水。

对于那些在暗处推动水军、想制造分裂的势力，老太太的发声无疑是一记沉重回击。

另一边，沈砚霆挂断与沈老太太的视频电话后，从书房走出。

然而别墅里，林知遥却不见了。

他眉头一皱，环顾四周，找到管家：“林总呢？”

管家回答：“林总刚刚已经出门了。”

“去哪？”

外面天都黑了。

“沈氏集团。”管家说，“董事会那边临时有人发难，林总接到消息后就直接赶过去了。她说不用惊动您。”

说完，管家顿了顿，又低声补充：“这些年，林总都是一个人应对这些事的。”

沈砚霆的眉心狠狠一跳，胸腔里有什么沉闷地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