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章 暗月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暮千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贾德要杀掉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吗？而自己在暗杀贾德的路上，恰巧救了这个孩子？

这算什么？

她成了这个孩子的救命恩人，也成了这个孩子的杀父仇人？

在暗杀前，暮千雪想过，贾刃剩下的家眷怎么办？

贾刃的发妻早死，他小老婆不少，有自愿的，也有被抢来的，可在他小女儿出生后，这些小老婆全部被冷落，然后死的死，疯的疯。

贾刃小女儿的妈，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的狠角色，在这个世界，是很少见的坏女人。

在男频世界里，坏女人是少见的，为数不多的坏女人，她们也是男性刻板印象中的妖女，有性感的身材和诱人危险的性格。

复杂的坏好像是男角色的独有的权力。

可这个小老婆不一样，她两面三刀，对外捞钱，对内雌竞害人，还欺压普通人，在贾刃不在时随意打骂下人，对唯一的女儿，也不慈爱。

要说她爱什么，她什么也不爱，暮千雪跟踪贾刃的时候，见过她偷偷往贾刃的碗里撒灰，然后又温温柔柔的一勺勺喂给贾刃吃。

什么人也欺负不着时，她就坐在门口看天，好像在等死。

这样的人，暮千雪不会对她做什么，她离了贾刃，可能会活，也可能会死，观察她的一生看，或许死了更好。

唯有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不一样，她在这一家里是特殊的。

“大姐姐，你救了我吗？”小女孩问：“能帮我把这个石头拿出来吗？它压的我好痛。”

口齿清晰，为人伶俐，被亲哥塞木桶里，差点被丢进海，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小女孩眼角还挂着泪珠，现在却不哭不闹。

一看就是未来必成大器的样子。

凭心而论，这个女孩很可爱。

暮千雪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了，她木着脸，把小女孩拔出来，真的是拔出来，木桶太小了，在里面待久了，血液不循环，小女孩都不能直立站着。

如果不是亲手杀了她爹的话，暮千雪是很乐意抱她一下的。

可现在，暮千雪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脑海里居然升起了一个魔鬼的念头。

要不要斩草除根？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穿越前，暮千雪在网络上看到过一个说法，要不要放过被灭门的孤儿。

网友们个个杀戮果断，扬言蛋黄都要摇散，蚯蚓都要竖着劈。

可现在不是网络上的戏言，是一条真实的人命！

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暮千雪杀了贾刃，杀了贾德，这个女孩本来刚刚接触修炼，天赋不错，可以未来成为一名修炼者，可现在家门遭变，就不一定了。

她们之间横着巨仇，不是暮千雪救她一命就能解决的。

同时，这份仇恨里，又夹杂着无数被贾刃贾德杀死的，无辜的人命。

暮千雪看着小女孩一声不吭的揉自己的腿，她想，我明明是来做正义的事的，为什么会陷入如此复杂的关系中呢？

小女孩看到了暮千雪杀死贾德，回家之后又失去父亲，真相是瞒不住的，她会不会把暮千雪杀死贾德的事情说出去？可暮千雪为什么会半夜追着贾德？人们会不会由此关联到贾刃的死？

暮千雪敢杀人，就不害怕，没有人能替贾家父子报仇，科亚镇没人有这个实力，人渣炮灰也没有复仇的权力。

可是，这个小孩呢？

这可是小说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也就意味着，她可能会在这个小说世界获得机缘，成长壮大，来向暮千雪复仇。

等等，再一想，这个孩子的遭遇身世性格，像不像某些女频升级流的主角？

于是，暮千雪萌生了斩草除根的想法。

这么一看，她好像有充足的理由。

可是——可是！

“你把他杀掉了吗？”小女孩问的他，指的是贾德。

暮千雪不说话。

她不知道怎么说。

看暮千雪沉默，小女孩歪着头，思考一下，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向爸爸说，是你杀了他的。”

“他可讨厌啦，总是欺负我，死了正好。”

暮千雪心情复杂：“你知道什么叫死吗？”

死是无法挽回的东西，只有死了，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与意外。

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杀掉一个无辜的孩子，升起这种念头的暮千雪，不就……不就和这个世界一样了吗？

可暮千雪现在，在升起斩草除根的念头后，大脑的博弈里，应该这么做的想法居然占了上风。

对比孩童的天真，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那么，自己所认为的，除掉贾家父子的正义，又算什么？算滥用私刑吗？

面对暮千雪的问题，死是什么，小女孩回答：“当然知道！”语气里居然带着喜悦。

她也应该喜悦，毕竟贾德可是要把她丢进海里。

“他再也回不来了，对吧？”

女孩的眼里，带着儿童独有的天真的残忍，眉眼弯弯。

“你能送我回家吗，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你放心，悄悄的，我不会告诉爸爸你把他杀掉的，真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暮千雪看着她，问。

“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告诉他，你就死啦！”

女孩笑着做一个鬼脸，等着面前的大姐姐出现害怕的情绪，可暮千雪一动不动。

“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困惑：“我的爸爸是野狼盟主，你刚刚杀掉的人，是我的哥哥。”

她提到父亲时，语气很骄傲，见暮千雪还是不动，女孩很聪明，她察觉到一丝害怕。

“我真的不会告诉爸爸的！”她幼嫩的声音抖了起来：“真的，我们拉勾。”

“爸爸说回来给我带灵药，我把灵药都给你，你把我送回去吧！”

她在哀求撒娇，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同海洋融为一体。

暮千雪总算是动了，她抬起手，抱住小女孩。

她跑得比贾德快多了，不过几分钟，就把女孩送回了贾宅。

“你好厉害！”小女孩又高兴起来。

她向屋顶上的暮千雪挥手，然后小声指挥暮千雪来到她的房间：“你得动作轻一点，不然会被发现。”

她的妈妈并不陪她睡，这给了贾德可乘之机，也方便了暮千雪。

周围的佣人被贾德下了迷药，小女孩小心翼翼的绕过他们，慢慢的爬上了床，努力不发出声音的样子很可爱，如果被发到网络上，可能还会成为网红小孩。

“你走吧！”小女孩用气声说，她摆手：“明天我爸爸回来给我带灵药，你悄悄来取。”

可暮千雪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上前，摸了一下女孩的脑袋，女孩瞬间闭上了眼睛。

在一点灵力的刺激下，她陷入了沉睡。

暮千雪看着她的脸，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让我暂且放过我自己。”

她收回手，像是做出来某种决定。

“如果你有一天来复仇，我绝不退缩，也绝不后悔。”

后半夜，星光渐晦，月亮显出身形，暗沉沉的，像蒙了一层纱。

暮千雪出现在巷子里，背靠粗糙的墙面，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她望着天。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月亮。

从此，前尘今世混杂，明暗由心，有因有果，自行承担，生死无悔。

她已经是暮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