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盗墓
“叮铃铃——！！！”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寂静的夜里，清脆的铃铛声突兀响起。一排行尸动作齐整划一地向前跳动。
家乐一手摇着摄魂铃，一手执着魂幡，还不时从随身的布包里抓出纸钱，扬手抛向夜空。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四野漆黑，万籁俱寂，唯有高悬的月亮洒下清冷的月华。
“赶尸的？快，快躲起来！”两个推着货车的货郎闻声色变，慌忙缩到车后，埋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家乐引着队伍，一蹦一跳，缓缓远离。
直到诡异的铃声远去，两个货郎才敢探出头，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队伍消失的方向，连推车都顾不上挪，干脆原地歇脚，打算等鸡鸣天亮再进城。
四目道长打着哈欠，从僵尸手臂搭成的“硬榻”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环顾四周：“家乐，到哪了？”
“师父，快到徐家镇了。咱们是进镇，还是去山上的义庄落脚？”
四目轻盈跳下，稳稳落地，从怀里掏出册子翻了翻：“嗯，我瞅瞅……徐家镇还有……三家等着。先去义庄吧，明天再让他们家人上山认领。”
“嗷！”家乐应声，正要摇铃，却被四目嫌弃地一把夺过。
“去后边歇会儿吧，瞧你这蔫头耷脑的样子！半点比不上你师姐师兄。当初他俩帮我赶尸，那叫一个利索！这点路程，换他俩早完事儿了，就你磨磨蹭蹭的，后头歇着去！”
家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还在学嘛，哪能跟师姐师兄比！” 说完，灵活地跳上僵尸手臂，高高兴兴地由师父带着走，眼睛还不安分地四处张望。
四目刚握紧摄魂铃，正要摇动——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骤然炸开！
地面剧烈晃动，行尸们顿时东倒西歪，刚坐稳的家乐连同身下的僵尸一起摔倒在地。
“哎哟！师父……师父，怎么回事啊？”家乐惊叫。
四目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口中念念有词，双指并拢疾点僵尸眉心，顺势将额上符纸往上一引，一排倒地的僵尸立刻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爆炸余波过后，晃动渐歇。
四目走南闯北多年，经验丰富，一听这动静，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八成又是哪个手握火药的军阀在盗墓炸坟！
出门在外，最忌多管闲事。
四目赶紧招呼家乐：“快走！这动静像是军队搞的鬼！”
“嗷！”家乐也顾不上休息了，连忙抓起魂幡，配合师父一路抛洒纸钱，师徒二人沿着山间小路疾步向上。
刚爬到半山腰，就见一个人影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地窜进了密林深处，目标正是刚才爆炸传来的方向。
“师父，那是……”家乐好奇地指向人影消失的方向。
“少打听！”四目低声呵斥，“咱们赶尸的，只管把客人送到地头，旁的闲事一概别问！”
他眼神锐利，凭借孔方兄的气运观测，看出那道人影身上带着道门气息，多半就是这义庄的看守人。
两人赶到义庄，果然见大门洞开，显然那人走得极其匆忙。
四目摇铃止住行尸，探头朝里张望。
里面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破败义庄，几具棺材停放着，其中一口棺材盖斜斜地掀在地上，棺内空空如也。
四目招手示意家乐将僵尸赶进去。
熟练地找到莲花灯，添了些灯油点燃，接着点亮其他几盏油灯，昏暗的义庄顿时明亮起来。
家乐安置好行尸，走过来时，目光被地上那扇敞开的棺材盖吸引，只见上面用暗金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文。
“师父，快看！这棺材盖上有符文！”
四目闻声踱步过来，只扫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镇灵符……佛家的路数，呃……还掺了些道家的东西。”眉头微蹙。
家乐环顾四周，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气息，心里有些发毛：“师父，这地方感觉怪瘆人的，咱送完尸体赶紧走吧。”
四目点点头，没有去动其他任何东西，只是将属于徐家镇的三具尸体从行尸队伍中提出来，拔除了它们身上的尸气，使其恢复普通尸身的状态，安放在义庄内。
“等这趟活儿结了，就能回去过年喽。也不知道师兄会弄些什么好吃的等咱们。”四目活动着手脚，已经开始憧憬九叔准备的年夜饭了。
师徒俩处理妥当，就席地而坐，等待义庄主人归来。
然而，一直等到翌日红日高悬，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反倒是山脚下来了一队人马。
荷枪实弹的士兵押着苦力，抬着几口异常沉重的大箱子。
一个身穿军装，留着两撇胡子的老男人，趾高气扬地挥舞着手中的驳壳枪。
他身旁的副官谄媚地指着那些箱子：“大帅，这回咱们可发大财了！”
徐大帅摸着胡子，得意地嘿嘿直笑：“都给我抬回大帅府！老子今天高兴！回去就给我叫吴媒婆来，再寻个水灵点的姑娘，老子要娶四姨太！”眼中闪烁着淫邪的光。
副官心领神会，两人对视一眼，发出同样猥琐的笑声。
“快！都他娘的快点！磨磨蹭蹭的，天黑了喂狼啊？”士兵们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苦力趟过冰冷的河水，队伍沿着小路缓慢前行。
这一切，都被山腰义庄外的四目和家乐看得清清楚楚。
家乐看得气愤难平：“师父，他们挖坟掘墓，干这种缺德事，怎么没撞上邪祟报应啊？”
四目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傻小子，你仔细瞅瞅？那大帅印堂发黑，五宫歪斜，头顶一股黑气罩着，已是阎王点名，大限将至的面相，也就这几天蹦跶了。”
家乐闻言，又努力眯眼看了看，啥都没看见，只得笑嘻嘻地拍马屁：“师父您真神了！”
四目毫不领情，斜睨着他：“你小子怎么回事？家里的典籍都看了？”
“看了啊，”家乐这点倒是挺自信，义庄里日子枯燥，那些书他早翻得滚瓜烂熟了。
可对上四目那明显写着“不信”的眼神，家乐立刻明白了，委屈地嘟囔：“……我这不是还没开天眼嘛，法力低微，哪能看得像师父您这么清楚……”
四目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略一沉吟道：“这样，回去后，你先在师兄的道场跟你师兄师姐住上一段日子，好好夯实夯实基础……”
“好啊！那师父，”家乐眼睛一亮，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师父瞬间黑下去的脸，迫不及待地开始交代。
“您帮我把给青青带的东西捎过去呗？那些糕点零食都放在我那个箱子里了，您得告诉她，那几包印花的糕点得先吃，放久了会坏，瓜子花生啥的倒是能存一存，还有那……”
家乐絮絮叨叨地说着，终于发现师父正用一种极其鄙视的眼神盯着自己，这才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起来。
四目“切”了一声，虽然一脸嫌弃，但想到家乐在道场里也就跟青青一个好朋友，还是把那些糕点瓜子的“食用指南”默默记下了。
师徒二人不再理会山下的喧嚣，转身进了义庄，与那支抬着不义之财的队伍错开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