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 章 新年新邪祟1
子时将近,林潭跟着秋生又到外头放鞭炮。
山下“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紧接着,又一次烟花盛宴席卷夜空,点点星火在天幕绽开,明明灭灭。
守完岁,就该回屋歇息。
按照当地习俗,大年初一要早起,穿新衣、拿红包,再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圆。
只是这一夜,山下鞭炮声几乎未断绝,吵得根本无法安睡。
大伙儿都觉着任家镇今年晦气重,家家户户默契的多放了好几串鞭炮。
也算有点作用,震天响的动静倒真压住了邪祟,妖魔鬼怪在这个时间段都不敢冒头。
第二天一早,仨兄妹起得格外早,换上新衣,一齐去大堂请安。
家乐也早早起了床,正美滋滋地摆弄自己的新衣裳。见三人陆续进来,立马凑上去规规矩矩问好:“师姐、师兄,新年好!”
林潭露出一副“孩子长大了”的欣慰表情,伸手往兜里掏了掏,摸出两枚铜板递过去:“乖,今年也要好好的!”
秋生和文才一看,立马交换眼神,小声嘀咕:“那什么……我们是不是也该喊声师姐?”说着试探性地伸出手,却被林潭“啪”地一巴掌拍开。
死鱼眼地盯着他俩,反而摊开手心,颠了两下。两人叹了口气,乖乖各自掏出两枚铜板放上去。
林潭顿时喜笑颜开,甜甜的送上祝福:“谢谢师兄,新年好!”
秋生和文才还得给家乐压岁钱,一下损失四个铜子颇不是滋味,必须要赚回来才行,一溜烟跑进大厅。
四目、九叔和姑父姑妈早已端坐上首。
两人赶忙上前,行了一年中最端正的道礼,贼兮兮地笑道:“师父、师叔、姑姑姑父,大家新年好!”
林潭和家乐也反应过来,迅速站到秋生、文才身边,齐声道:“师父、师叔/师伯、姑姑姑父,祝您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年年有余!”
九叔摇摇头:“又过了一年,长了一岁,要乖啊。”终究没提“别闯祸”之类的话,反正说了也是白说,不如省点口水。
四目强装正经,点头附和:“对!师兄说得对!”
姑姑姑父更是舍不得说半句重话。
孩子们降妖除魔辛苦一整年,过年就该放松放松。掏出早就备好的压岁钱:“拿去花吧!”
“好耶!”四人接过铜钱,喜不自禁,已经开始盘算买什么好吃好玩的。
之后大家一起包汤圆,馅儿全是甜的。
初一不用走亲戚,接下来尽是玩耍的时间。四人早按捺不住,箭一般冲下山,速度快得连追出来嘱咐的九叔都没赶上。
刚至镇口,便见换上草原服饰的小霜和运高已等在那儿。
小霜远远望见,激动地直挥手:“是师姐他们!师姐、师兄,快点儿!就等你们啦!”
几人跑过去汇合,又一窝蜂涌到镇上买鞭炮。
在店里巧遇其他出来玩的小伙伴,林潭环视一圈,问道:“咦?二柱子呢?他今天没出来?”
话音刚落,几个小伙伴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瞟了眼店里竖着耳朵的老板和另外几个好奇盯着他们孩子,朝几人招招手,压低声音:“出去说。”
“啊?”三人立刻意识到二柱子可能出事了。
赶忙买好鞭炮,一行人走出店门,寻了个僻静处。
小伙子摆了摆手,一脸晦气:“嗐,还不是二柱子他爹。”
“他爹?不是躲到外地去了吗?债主找上门,动手了?”秋生最先想到这个。
二柱子他爹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败光祖业,欠一屁股债跑路了,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好在债主并非穷凶极恶,没多为难母子俩,只是巨额债务终究压在他们身上。
二柱子娘把仅剩的布庄抵了债,自己还在里面做工,二柱子也去外地干活挣钱。
因此,二柱子爹在任家镇可谓人人唾弃。
“那倒没有……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爹回来了,就昨晚。你们是没见着,那模样简直没人样了!我当时正点炮仗呢,就见那家伙像难民似的冲进二柱子家,直接上手抓饭菜吃,太埋汰了!”
小伙边说边比划,满脸嫌弃。
“真回来啦!”三人异口同声,原本随口一说,没料到他真敢回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骗你们干嘛?今早他家还吵着呢。我爹娘还想叫二柱子来我家汤圆,被他拒绝了。一家子一早上都没出门,要我说,二柱子是真惨,摊上这么个爹。”
“对了秋生,你家武馆有信儿了吗?”聊完二柱子,几人话锋一转,问起武馆的事。
“有了,昨晚我姑父跟师父商量好了,后天就去钱老板家谈价钱,估计十五就能动土,到时候通知你们。”秋生答道。
几人明显松了口气,看来昨天没少被家里催问。
一行人说笑着,嗑着瓜子,在镇里漫无目的地晃荡,大人们遇到都会给一个小红包,里面没多少钱,但寓意好。
林潭收下还不忘说些祝福之语,把长辈们哄得笑呵呵的。
拿完红包就和小孩子争抢放鞭炮的最佳位置,惹得一帮小孩追着他们打闹。跑着跑着,就到了二柱子家巷口。
巷子外围满了人,满地家具残骸,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战。
他们来得不巧,错过了最激烈的场面。从零星看客的议论中得知,是债主找上门了。
正听着,几个彪形大汉怒气冲冲地从大门出来,为首的回头朝屋里吼了一句。
“姓李的你给我听好了!既然回了任家镇,就别想再溜!你的债主早把债转给我们老大了。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想闹太难看。限你十五天,十五天后要是还不上钱,就把你一家老小全卖进酒厂去!哼!我们走!”
撂下狠话,一群人才大步离开。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有人好奇地朝屋里张望两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众人散去后,巷口空出一片地方。
林潭这才看清,地上瑟缩着坐了一个男人,脖子都快缩进领子里了,邋遢模样简直能和“犀利哥”一较高下。
他身上裹着一件又黑又旧的大棉袄,脏得油光发亮,都要爆浆了,远远就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
头发不知多久没打理过,纠缠成一条一条的绺状,其间还夹杂着几片枯黄的菜叶,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屋里猛地冲出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人,正是二柱子的娘,李黄氏。
她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看地上男人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吃了他,一把拧住李丧良的耳朵,就往屋里拽:
“你个挨千刀的……跟我进去!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
“哎哟——疼、疼啊!”李丧良痛得嗷嗷直叫,捂着耳朵可怜巴巴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林潭看清了他的脸。
大半张脸都被乱糟糟的胡子遮住了,可那副阳气衰竭,神色枯槁的模样却掩盖不住。
这人八成是撞了邪,还被什么东西缠了不短的时间。
否则绝不会虚成这副德行,面色发灰、眼神涣散。
瞧这光景,怕是三把阳火只剩头顶一缕,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