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草民从未见过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草民从未见过她
顾棠梨心中警铃大作，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五公主多事！
这一番蠢话，简直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能流露出半分不满，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御座之上，皇帝沉吟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琳琅记》的插画，朕也有很深印象，笔法精妙，意境深远，甚至不输宫内翰林院的画待诏。”
他转而看向顾棠梨，“你新的话本若是也能有那些插画，定然如虎添翼，更添光彩。”
顾棠梨心头一紧，连忙垂下眼睑，恭敬地应道：“父皇谬赞了……儿媳惶恐。”
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只是母后方才也提及，那位老先生衣衫褴褛，今日殿内皆是贵人，儿媳实在担心他骤然面圣，举止失措，冲撞了天威，那便是儿媳的罪过了。”
皇帝闻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此言差矣。满朝朱紫是朕的子民，难道布衣百姓便不是了？纵然是街边乞儿，亦是朕的子民！朕身居此位，便是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暖衣饱食，倘若因为某个人衣冠朴素便拒之门外，心生嫌隙，朕还有什么颜面自称天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顾棠梨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更何况，今日是你大喜之日，那是你的故交，远道而来，一片赤诚祝贺之心，岂有不见之理？靖王妃的祝福你也收下了，正好，也听一听故交的祝福吧。”
言罢，不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对侍立一旁的内侍曲净下令：“宣！”
“遵旨。”
曲净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而出。
顾棠梨呆站在原地，被巨大的恐慌淹没，只觉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她不由得捏紧了袖中双手，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感让她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不至于在御前失仪。
谢景初站在她身侧，将她的不自然尽收眼底。
他眉头微蹙，心中疑窦丛生。
按常理，故交到来，即便不欣喜若狂，也该是坦然自若。
她为何这般紧张与抗拒？
莫不是心里头有鬼？
“太子妃，在紧张？”谢景初冷不丁开口。
顾棠梨正全神贯注压制内心慌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险些跳起来。
她不敢看谢景初，胡乱嗯了一声，仓促间寻了个借口：“殿下明鉴……实在是……实在是与这位老先生多年未见，彼此难免生疏了……”
这时，五公主按捺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嫂嫂，那位画师老先生是不是像戏文里说的那样，仙风道骨，长须飘飘，像个老神仙？”
顾棠梨被她问得心头更乱。
她哪里知道那插画师长什么模样？
她又不是真的青山湖主人，那书肆的老板娘也从未提起过。
此刻被问起，她硬着头皮含糊应答：“他……他身形不算高大，但为人极为和蔼，待人亲切……”
五公主听了，眼中期待的光芒更盛，目不转睛地望着殿门方向。
片刻之后，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曲净去而复返，“陛下，人已带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当那身影随着曲净踏入殿内时，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棠梨更是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只见来人身材异常魁梧高大，与寻常文人画师清瘦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身披一件半旧深褐色蓑衣，斗笠已然取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最为醒目的是左边脸颊上，两道疤痕纵横交错，平添了几分悍勇之气。
几缕灰白头发从额前散落，看得出是上了年纪。
但如此身形，却更像是一位仗剑天涯的侠客。
五公主震惊：“曲大人！你是不是带错人了？”
曲净正欲解释，那魁梧老者却已上前一步，姿态不卑不亢，向着御座方向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沉稳：“草民良工，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目光扫过殿内，在经过沈药时，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一瞬，但并未流露任何异样，迅速移开。
皇帝上下打量着这位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画师”，半信半疑地开口：“你……便是为青山湖主人的话本绘制插画的画师？”
良工坦然回道：“回陛下，正是草民。”
感受到皇帝的怀疑，良工并不慌张，继续道：“草民所作插画右下角，皆有一枚极小印记，需得凑近细观，方能辨出乃是‘良工印’三字。‘良工’便是草民之名。那很小，因为那不是寻常的玉石或是金属刻成，而是一枚核桃印章。”
他边说边从蓑衣内里的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绸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枚核桃大小的物件，“便是此物，世间仅此一枚。”
曲净上前，双手接过那枚小巧的核桃印章，恭敬地呈给皇帝。
皇帝接过，仔细端详，只见印章虽小，但刻工极其精细，线条流畅，果然是一枚罕见的核桃印。
他一时半刻拿不准注意，目光投向了一旁五公主。
她对《琳琅记》最是了解，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五公主会意，上前接过核桃印，只仔细看了一眼，便肯定地点头：“父皇，是真的！女儿记得清清楚楚，每幅插画上都有这个小小的印记，您看，这边缘处是不是有个小小的磕碰缺口？一模一样！”
至此，良工的身份已无可争议。
五公主心直口快，热切地问道：“良工先生，你今日特地赶来望京，是不是因为听说我嫂嫂今日大婚，特意来道贺的？”
良工闻言，脸上却露出困惑之色：“公主的嫂嫂？”
“便是当今太子妃，也便是青山湖主人啊！”
顺着五公主所指的方向，良工将目光投向了凤冠霞帔、一身喜红的顾棠梨。
他的视线带着审视的意味，将顾棠梨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太子妃？”
良工摇了摇头，声音斩钉截铁：“草民从未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