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康熙
康熙三十年的某个秋日,乾清宫地龙烧得正暖,康熙正批着折子,哼着小曲儿盘算着去哪个妃嫔宫里用晚膳。
李德全脚步虚浮地蹭进来,脸色活像生吞了十斤黄连。
“皇上……”
李德全声音发颤,递上一叠密报,“暗卫……暗卫查到的关于直郡王和诚郡王的一些……私事。”
康熙头也没抬:“那两个小子又惹什么祸了?是把哪个大臣的池塘捞干净了,还是又偷偷在府里比箭把屋顶射穿了?”
他对自己这两个“活泼”儿子的惹事能力相当有信心。
李德全扑通一声跪下了,抖如筛糠。
康熙终于觉得不对劲,放下朱笔,接过那叠纸。
片刻后——
“哐当!”
康熙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手边东西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扶住御案,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金丝楠木边缘,指节泛白。
密报上白纸黑字,图文并茂,详细记录了他的好大儿胤褆和他的好三儿胤祉是如何共享一个福晋——马佳·宁聂里齐格的!
什么直郡王府与诚郡王府之间那道“方便串门”的月亮门!
什么夜深人静时翻墙而过的身影!
什么三人一同出游、甚至……甚至疑似在诚郡王府内拜堂洞房?!
“逆子!孽障!不知廉耻!”
康熙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和田玉镇纸就想砸,又想起这是当初孝庄太后赏的,硬生生忍住,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咙。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皇室丑闻!爱新觉罗家的脸面被按在地上摩擦!太子若是知道……朝臣若是知道……天下人若是知道……他康熙一世英名!
“毒酒!白绫!立刻!马上!给朕赐死那个祸水!马佳氏满门……”康熙眼睛都红了,咆哮声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皇上三思啊!”
这死一个大福晋没关系,可是大阿哥和三阿哥恐怕要和皇上离心了啊!到时候皇上还能怪自己不成,还不适要怪他这个身边伺候的不阻止。
就在这暴怒的顶点,康熙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两个儿子的脸。
老大胤褆,以前上朝时总有点别别扭扭,眼神里藏着点不服管教的倔强和……嗯,缺心眼。
可自从成了婚,那叫一个红光满面,干活积极得像是打了鸡血!
天天乐呵呵地来,乐呵呵地走。
赚了俸禄禄米第一件事就是嚷嚷着“给爷福晋打新头面去!”
上次督办河工,差事办得漂亮利索,得了赏赐,第一反应是“这玉如意成色好,宁聂里肯定喜欢!”
那副傻了吧唧、全身心沉浸在“有媳妇万事足”里的德行,他这当爹的看了都觉得没眼瞧,却又莫名有点……羡慕?
老三胤祉更是了不得!
为了不娶妻,简直把毕生的智慧都用上了!
先是战场上“舍身救父”,他现在很怀疑那箭是不是这小子算好了角度蹭上去的!
回来就一脸苍白、欲言又止地宣布自己“身有隐疾,恐难人事”,断了他指婚的念头。
后来他想着不能人事也得有人伺候,偷偷赐两个宫女去照顾,没过几天宫女就“诚惶诚恐”地回来哭诉,说三阿哥“旧疾复发,恐难延绵子嗣”,彻底绝了后院进人的可能。
当时他还心疼了好久,觉得这儿子文武双全却命运多舛!
合着全是演给他看的苦肉计!就为了那个马佳·宁聂里齐格!
康熙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坐回龙椅里,满心的杀意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无力吐槽的疲惫感取代。
他能怎么办?
真掐死那个马佳氏?然后看着老大从此一蹶不振,变成个阴沉暴躁的鳏夫?看着老三彻底心死,说不定直接给他来个出家当和尚?
他真要为了个女人和两个儿子离心不成?
这两个儿子,不结党不营私,一个埋头干活赚钱养媳妇,一个风花雪月眼里只有嫂子(?),虽然路子野了点,但对他这皇阿玛是实打实的孝顺。
比起那些整天琢磨夺嫡的逆子,简直省心到让人流泪!
难道真要为了这“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的破事,亲手毁了两个儿子的幸福不成,也让自己晚年看着他们痛苦悔恨?
康熙捏着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脑仁儿疼得厉害。
他想起小时候,保清和胤祉带着那个穿得红彤彤像个小福包的马佳丫头,在御花园里疯跑,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想起太子说起老大成婚那天,掀开盖头看到那惊世骇俗的新娘妆时,不是惊吓而是维护地说“这就是你大嫂!”。
想起老三每次看向马佳氏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和看向别人时的疏离冷淡。
“唉……”康熙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满心的郁闷和憋屈都叹出来。
他把那叠糟心的密报狠狠摔进脚边的炭盆里,看着火苗迅速将它们吞噬,化作一小撮灰烬。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康熙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朕……朕什么都不知道!”
他抬起头,瞪着还跪在地上发抖的李德全,恶声恶气地警告:
“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什么都没看见!朕什么都不知道!听明白没有?!敢泄露半个字,朕扒了你的皮!”
李德全如蒙大赦,差点喜极而泣:“嗻!嗻!奴才今日就在殿外当值,什么都没听见!皇上您一直在批折子,心情甚好!”
康熙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李德全滚蛋。
独自坐在空旷的宫殿里,康熙看着炭盆里那点余烬,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真是比他爹顺治当年闹着要出家当和尚还离谱!爱新觉罗家的情种,怎么尽出这种奇葩!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他还是想想晚上去宜妃那儿吃锅子吧。
至于那两个糟心儿子和他们共享的那个祸水……哼,他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