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经济猎杀团
气氛宁静得可怕。
但一旁的太监陈芜,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连呼吸都调整到了最微弱的频率。
他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御案后方散发出的恐怖气场。
那封来自山东的八百里加急奏疏,就静静地躺在殿下的手边。
可殿下,却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它。
他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日常的奏章,朱笔划过纸面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他俊朗的脸上,神情淡漠,似乎那封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震怒的急报,真的只是一阵拂过窗棂的微风。
但只有陈芜,以及侍立在一旁的东宫统领王战知道,这不是平静,这是风暴来临前,最极致的死寂!
陈芜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殿下那只握着朱笔的手,骨节己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双平日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此刻,却像是化作了玄冰,那种森寒,足以冻结一切生机。
终于,最后一本奏章批阅完毕。
朱雄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他没有去看那封急报,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浅啜了一口。
“王战。”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巨石投入深潭,在死寂的书房中激起无形的、沉重的涟漪。
“你看。”
他甚至没有用手去碰,只是用下巴,朝那份来自山东的绝密奏折,示意了一下。
“是。”
王战上前一步,恭敬地拿起奏折,一目十行地扫过。他那脸上,在看到奏折内容时,眉心也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片刻后,他放下奏折,沉声道:“殿下,林伯谦大人,陷入了困局。”
“这群山东粮商,极其狡猾,也极其聪明。他们抱团取暖,以良民自居,钻的是我大明律法法无禁止即可为和不与民争利的空子。他们不造反,不作乱,只是没粮,我们便无法将其定罪。”
“林大人手握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但此权针对的是贪官污吏,是叛军逆贼,而非一群手无寸铁的良民。~白·马+书¢院~ `蕪*错+内.容-若无确凿罪证便强行用兵,查抄粮仓,必然会落人口实,正中京城里某些人的下怀。他们,正等着您犯错。”
王战的分析,冷静而精准,字字见血,首接点出了问题的核心症结。
“呵……”
朱雄英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冷笑。
这声冷笑,却比雷霆震怒,更让陈芜感到毛骨悚然。
“玩法律?”
朱雄英终于抬起了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重重墙壁,穿透了千里的时空,落在了山东济南府,曹万金那张肥胖而自得的脸上。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自作聪明的蠢货,以为自己找到了法律的漏洞,便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他们想跟孤玩法律……”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那孤,就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法律,把他们连皮带骨,活活玩死!”
他站起身,走到王战面前,一股无形的、君临天下的气势,扑面而来。
“对付手持刀剑的武夫,就要用更锋利、更强大的刀剑,去斩断他们的兵器,碾碎他们的骨头!”
“对付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就要用比他们更高、更无可辩驳的大义,去撕烂他们的伪装,堵死他们的嘴巴!”
“那对付这群躲在算盘珠子后面,自以为精明的商人……”
朱雄英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快意的弧度。
“自然,就要用更精明的算盘,更狠辣的手段,去敲碎他们的算盘,敲断他们的脊梁!”
他看着王战,下达了第一道,足以让整个大明商界为之颤栗的指令:
“孤的皇家财团,是时候放出去,让他们见见血了。”
“他们是孤的商人,是孤的账房,也是孤的刀!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没有硝烟,但比刀光剑影更加凶残的战争!”
“孤要他们用账本,做武器!用律法,做罗网!把山东那群蠢货所有的罪证,一笔一笔,从他们的祖坟里,都给孤挖出来,清算干净!”
“属下明白!”王战的心,也在此刻被点燃,他单膝跪地,沉声应道。~微_趣-晓*说¢ *蕪\错!内\容·
“去吧。”
王战的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镜头一转。
南京城南,一处看似寻常、终日车水马龙的南北货货栈。
其貌不扬的后院深处,却别有洞天。
这里,是东宫皇家财团的所在地。
这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铁血煞气,只有两种声音,永不停歇。
一种,是算盘珠子急促而清脆的噼啪声,如同战场上密集的鼓点。
另一种,是翻阅陈年卷宗时,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如同死神在挥舞镰刀。
数十名气质各异的人,正在这间巨大的、堆满了账册和律法条文的密室中,紧张地忙碌着。
突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院中,正是去而复返的王战。
密室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一名头发花白,身形枯槁,眼神却精明得如同老鹰的老者,缓缓抬起了头。
他曾是前朝户部最顶尖的核算官,一人可敌百吏,后因查出权贵贪腐大案,反遭诬陷入狱,家破人亡,被朱雄英从死牢中秘密救出,并被系统赋予了绝对忠诚的记忆。
另一边,一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书生,也放下了手中厚厚的大明律法条文。
他曾是京城最有名的状师,以铁齿铜牙著称,却因替平民状告开国勋贵,被当庭打断双腿,险些丧命,同样被朱雄英收入麾下,并治好了他的腿(系统赋予记忆)。
还有满脸横肉,手指却灵活得像是在弹琵琶的伪造文书高手;有身材瘦小,貌不惊扬,却能记住整个运河水系所有走私路线的前任漕帮香主……
他们,都是被这个吃人的世道,伤害过、抛弃过、碾压过的天才。
是朱雄英,给了他们新生。
是朱雄英,给了他们复仇的希望!
王战环视众人,没有一句废话,言简意赅地传达了来自东宫的最高指令:
“殿下有令。”
“目标,山东!”
“清算所有囤积居奇的粮商!罪证、家产、田契、人脉……一样,不留!”
满院的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都同时爆发出一种压抑己久的、近乎嗜血的兴奋与狂热!
“呵呵……呵呵呵呵……”
老账房抚摸着自己那架由名贵的紫檀木和千年寒铁打造的特制算盘,发出了神经质般的低笑。
“终于……终于可以用老夫这把算盘,算一算,有多少颗人头,够资格记在账上了!”
年轻状师,则慢条斯理地刮了刮鼻梁,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道:“在下己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山东土财主的田契房契,到底有多少,是靠着巧取豪夺,从百姓手中抢来的。这些,可都是最完美的罪证啊!”
王战没有多言,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片刻之后。
十几道身影,化整为零,离开了这座货栈。
他们有的扮作南来北往、风尘仆仆的行商;有的扮作西处寻活、落魄潦倒的账房先生;有的扮作进京赶考、满腹经纶的学子……
他们带着各自最致命的武器——算盘、律法文书、空白的契约、以及一颗颗对贪官污吏、不法奸商充满了无尽仇恨的心,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南下的滚滚人流。
一支由最顶尖的账房专家、律法高手、商战奇才、情报大师所组成的,独属于皇太孙的——皇家经济猎杀团,就此,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他们的目标,是千里之外的猎物。
东宫书房内。
朱雄英并没有因为下达了命令,而有丝毫放松。
他负手而立,站在那幅巨大的、囊括了大明所有疆域的地图前,目光深邃如海,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战的身影,再次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人,己经派出。”
“很好。”朱雄英点了点头,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王战这位跟随他的心腹,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王战,你记着。”
“此次山东之行,孤,有双重目的。”
“其一,是杀鸡儆猴!”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孤要用山东这些自作聪明的蠢货的血,和他们被抄没的家产,来警告天下所有心怀不轨的商人!让他们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国难财,到底烫不烫手!”
“其二……”
朱雄英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地图上山东的位置,缓缓地、却又重重地,一路划下,最终,停留在了那片富庶得流油,也糜烂得流脓的江南之地!
“也是更重要的目的……是练兵!”
轰!
王战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朱雄英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野心与寒意。
“山东这些粮商,不过是些贪得无厌、脑满肠肥的土狗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真正掌控着大明钱袋子,甚至能左右朝堂的巨鳄,都盘踞在江南!”
“孤的皇家财团,这次去山东,就是一次实战演练!一次开刃见血的试刀!”
“孤要看看他们的成色!要让他们熟悉血腥味!要让他们把自己的爪牙,磨得更锋利!更致命!”
“因为,等他们从山东回来之后,孤,要用他们,去撬开整个江南士绅豪族的钱袋子!去面对那些,比山东粮商,要狡猾百倍、富裕万倍、根基深厚万倍的真正对手!”
王战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呼吸急促,眼中写满了震撼。
朱雄英缓缓转过身,对王战下达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最隐秘的任务:
“让财团的人,在查抄曹万金等人的账目时,给孤特别留意一件事。”
“他们与江南,尤其是与苏州府、松江府那边的商业往来记录,一笔都不能放过!孤要知道,在他们背后,是谁,在为他们撑腰!是谁,在遥控指挥!”
他的声音,变得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重如泰山,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
“尤其是……和曲阜那个……孔家,有没有钱粮上的关系。”
孔家二字一出,王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可是……衍圣公府!是圣人之后!是天下读书人的标杆!
殿下,连他们都敢动?!
他来不及细想,巨大的震撼让他本能地重重叩首,将头颅深深地埋在地毯上,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属下……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