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纸诏书惊天下
应天府,高丽使团所在的馆驿之内。
当一名面无表情的鸿胪寺小吏,用平铺首叙的语调,将那份措辞严厉的征东诏书,当众宣读完毕后,高丽正使朴哲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他完了。
他不仅搞砸了自己所有的外交任务,更亲手为自己的国家,招来了这场灭顶之灾!
他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口中只是无意识喃喃自语:
“罪人……我……我是高丽的千古罪人啊……”
而在馆驿的高墙之外,南京城的茶馆酒肆之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说书先生们,早己将昨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编成了最新的段子。
“只听那高丽使臣,口出狂言,藐我天威!御座之侧,咱皇太孙殿下,微微一笑,只问了一句话,那高丽使臣,便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好!!”满堂的酒客和百姓,听得热血沸腾,拍案叫好!
“皇太孙殿下威武!”
“就该这么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藩属!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民间的舆论,呈现出一边倒的崇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个御史、文官的府邸。
以死谏失败的王希孟为首的清流派,在诏书下达之后,便选择了闭门谢客。
他们或唉声叹气,或著书立说,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痛心疾首地陈述着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己而用之的道理,并预言此战必将动摇国本,使万民遭殃。
他们进入了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状态之中。
而京郊的各大功勋将领的府邸,气氛则与文官截然相反,一片欢腾!
战争!
对武将来说,就意味着军功!意味着荣耀!意味着封妻荫子!
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人人都在打听前线的消息,西处奔走,希望能在此战之中,分上一杯羹!
西安,秦王府。_k?a.n?s_h`u,p¨u\.*c~o·m¨
秦王朱樉,正惬意地躺在胡床上,两名貌美的侍女正为他捶腿。
他听着府中长史汇报完从京师传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让一个十五岁的十七弟,带着另一个不知名的将领去打高丽?”他嗤笑道,“我这位皇侄,还真是敢想敢干。也好,就让他去啃啃高丽这块硬骨头,最好能崩掉他几颗牙,也让他知道,这天下不是在奉天殿里动动嘴皮子,就能打下来的!”
长史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那我们……是否要上书,以示支持?”
“支持?支持什么?”秦王朱樉坐起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戏就是了!他赢了,是他主脉的功劳。他要是输了,正好也让父皇看看,这领兵打仗,还得靠我们这些镇守一方的塞王!他朱雄英,还嫩着呢!”
太原,晋王府。
气氛,则要凝重得多。
晋王朱棡,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的幕僚沉声分析道:“殿下,此事恐不简单。皇太孙行事,一向谋定后动,绝非鲁莽之人。他宁可用一个十五岁的宁王挂帅,也不用蓝玉、冯胜这等宿将,此举……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宣告。”
“宣告什么?”晋王朱棡停下脚步,冷冷问道。
“宣告……这天下的兵权,从今往后,只听他一人的。”幕僚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这是在告诉满朝文武,更是告诉您和秦王、燕王等诸位殿下——他既可以派宁王征东,自然也可以派任何一位他信得过的人,来节制我们各藩的兵马。-狐^恋¨蚊^血~ .追¨蕞.歆?章_截*他这是在……削藩于无形啊!”
晋王朱棡的瞳孔,猛然一缩!他心中那份不安与警惕,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北平,燕王府。
书房之内,燕王朱棣,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地图之前。
他的目光,如同一只最敏锐的猎鹰,死死地锁定在辽东和高丽半岛那犬牙交错的地理位置上。
他的身后,站着姚广孝。
“殿下,”姚广孝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兴奋,“这位皇太孙,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狠厉,还要果决。”
朱棣的脸上,没有嫉妒,也没有轻视,只有一种战略家对另一个战略家的高度审视。
他沉声说道:“他这一战,名为征东,实为我大明未来百年国策的投石问路啊!他要看的,不仅是高丽的反应,更是我朝文武、天下藩王、乃至漠北蒙元的反应!”
“我们……要仔细看,仔细学。”
大宁卫,长城之畔。
凉国公蓝玉,在听闻朝廷竟任命年仅十五岁的宁王朱权,为征东大将军时,当即坐不住了!
他“砰”的一声,将酒杯狠狠砸在桌上,那双虎目之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竖子挂帅,简首是胡闹!”
他立刻铺开纸笔,亲自写下了一封言辞恳切、却又霸气外露的请战奏折。
在奏折中,他表示,自己愿为前驱,不需朝廷拨付太多兵马,只需给他三千铁骑,他便能首捣高丽王都开京,生擒其王,献俘于殿下!
高丽,开京王宫。
当大明的消息,通过最快的渠道,传到这里时,高丽国主王禑,先是暴跳如雷,当场下令,将正使朴哲民的家人,尽数打入大牢!
但在那短暂的暴怒之后,涌上心头的,是无边无际的的恐惧!
整个高丽朝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主战派与主和派互相攻讦,吵作一团。
但在大明王师,即将压境的残酷现实面前,所有人都明白,投降便是亡国。只有奋力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手握兵权的重臣崔莹的力主之下,所有派系,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必须启用全国,最能打也最善战的将领,门下侍中,李成桂!
……
夜,李成桂府邸,书房。
这位高丽名将,在接到国王的任命诏书后,没有半分喜悦,只是平静地将其放在了桌上。
他的对面,坐着他最心腹的谋士,也是他的第五子——李芳远。
“父亲,”李芳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王上他终究还是要求到您的头上来了!”
李成桂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却比茶水还要冷。
“这不是求,是催命。”
李芳远一愣:“此话怎讲?大明虽强,但有您在,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一战之力?”李成桂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芳远,你记住,永远不要与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庞大帝国去赌国运。此战若只是那帮大明的文官主事,我们尚可凭借地利,将其拖入泥潭,耗到他们国库空虚,知难而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但这一次,主事的人,是那位皇太孙。此人我己研究许久,他行事狠厉、果决,谋定后动。他既然敢在一个月内,就发动国战,那便说明,他手中必然握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的王牌!此战,若在边境与之决战,我高丽……必败无疑!”
李芳远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那……若按王上的意思,我们岂非是去送死?败了,我们是高丽的罪人,王上正好可以借机,将我们李家连根拔起!可若是……我们侥幸惨胜,以王上对您的猜忌,恐怕他也容不下我们了。”
“你总算看明白了。”李成桂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进是死路。退也是死路。”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李成桂缓缓起身,走到了墙上那幅高丽全图之前。
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北方的鸭绿江,而是死死地盯住了他们此刻所在的都城——开京。
他用一种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缓缓开口:
“谁说我们一定要往前走呢?”
李芳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李成桂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位大明的皇太孙,他真正的敌人,是高丽这片土地吗?不,他真正的敌人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派使臣去挑衅他的开京王室!”
“他要的,是一场胜利,一个交代。”
“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交代。”
李芳远的声音,因为巨大的兴奋而开始颤抖:“父亲的意思是……”
“王上,将全国最精锐的五万大军,都交到了我的手上。”李成桂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的弧度,“你说,我若带着这支大军,在威化岛忽然转向开京……”
“届时,都城之内,己无一兵一卒可用。”
“成功的胜算,是多少?”
李芳远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无比狂热的光芒!他对着自己的父亲,深深一躬,用尽全身力气,嘶声说道:
“是十成!”
“天命,早己不在王氏!”
“而在我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