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信仰崩塌

夕阳的余晖,为鸡鸣寺那金碧辉煌的殿宇,镀上了一层宛如鲜血般的凄美光泽。.如!雯′惘` !耕!鑫-醉·全!

往日里,这个时辰本该是僧侣们做晚课,钟磬齐鸣,梵音袅袅的清净时刻。然而今日,这座百年古刹的心脏——大雄宝殿前的巨大广场上,却上演着一出将神圣与肮脏、庄严与罪恶、信仰与背叛,都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人间戏剧。

锦衣卫的动作,高效而冷酷。

他们将从寺内各处搜出的所有罪证,分门别类地集中展示在广场中央,仿佛一场别开生面的展览,一场对佛门伪善的公开处刑。

东侧,是那座由金山银山堆砌而成的财富之丘。

从地宫中起获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在夕阳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旁边,是那一排排装满了地契的木匣,每一张泛黄的纸,都代表着无数百姓的血汗与寺庙的贪婪。

一些识字的香客,看清了地契上那些熟悉的村镇名字,脸上露出了恍然与愤怒交织的神情,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自家的田租年年高涨,原来最终都流入了这慈悲为怀的佛门地窖。

西侧,则是“活物”展区。

那三百多名被从后山别院揪出来的、所谓的挂单香客,此刻都如同牲口一般,被绳索串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搜.餿′暁^税′罔^ +更¨歆?罪¨快?

他们之中,有满脸横肉的江洋大盗,有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也有神情倨傲的官宦恶少。

这些人,此刻都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在锦衣卫冰冷的刀锋下,瑟瑟发抖。

而在最中央,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那些刚刚从后院密室中被带出来的贵客和衣衫不整的女子。

那些女子用残破的衣衫,勉强裹住身体,脸上充满了惊恐与麻木,她们的眼神空洞,仿佛早己失去了灵魂。

而那些所谓的贵客们,则早己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一幕幕,充满了荒诞而又血腥的冲击力,无情地撕碎了鸡鸣寺那张用“慈悲为怀”粉饰了数百年的虚伪面具。

广场边缘,那些被扣押的香客们,看着眼前这骇人听闻的景象,早己是鸦雀无声。

他们的脸上,只剩下震惊、愤怒,以及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茫然。

而在僧侣的队列中,方丈慧远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金银,那是他数十年来苦心孤诣,利用无数信众的虔诚,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用以实现自己宏大野心的资本。

他看着那些被揪出来的挂单客和贵客,那是他编织关系网络,与权贵阶层进行利益交换的筹码。^天,禧\小~税^枉/ _勉.费?悦\黩¢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罪恶,在这一刻,都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完了……

全都完了……

慧远的双腿一软,感觉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原本那个宏大无比的计划。

他要让弟子普渡,像一根楔子,深深地钉入东宫的内院。

通过皇太孙妃,徐徐图之,慢慢影响那位以霸道著称的皇太孙。

他要利用佛法,消磨掉那位年轻储君身上的杀伐之气,让他变得“仁慈”,变得“宽和”。

他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朝廷的敕令要在禅房中草拟,户部的钱粮要经佛寺的手转运,他慧远的名字,将与帝王并列,受万世供奉。

最终,他要让佛教凌驾于皇权之上,成为大明的国教。

而他,慧远,将不再是区区一个鸡鸣寺的方丈,而是整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师!

届时,天下僧侣,皆奉他为尊;天下财富,任他取用;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见了他,也要合十行礼!

那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权势!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他看着眼前那残酷的现实,心中涌起的并非是忏悔,而是无尽的怨毒!

“飞来横祸!都是普渡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在心中疯狂地咆哮,“老衲千叮万嘱,让他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他却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区区女官,竟敢在宫中行此不轨之事!若非他办事不密,自投罗网,锦衣卫又怎会突然来访,打乱了老衲的全盘计划!”

他的目光又怨毒地转向了那些跪在地上的管事僧人,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还有你们这群蠢材!贪得无厌的蠢材!老衲让你们敛财,是为佛门大业!让你们结交权贵,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可你们呢?背着老衲,竟敢在寺内行此等藏污纳垢、丧心天良的事情!酒池肉林,圈养女奴!你们……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更是将老衲,将整个鸡鸣寺,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野心破灭的剧痛与被下属欺瞒的狂怒,这两股情绪,如同两头凶猛的野兽,疯狂地撕扯着慧远方丈的理智。

一股热血首冲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仿佛缩小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光点,光点中只有那些毁了他一切的僧人。

他那张原本还算慈眉善目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与怨毒,而扭曲得不成样子,显得狰狞而可怖。

“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一把推开了身边搀扶着他的小沙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得道高僧,竟如同一个市井泼皮一般,疯了似的冲进了跪着的僧侣队列中。

他冲到一名负责管理后院贵客的管事僧人面前,那名僧人正是他的亲信之一。

“废物!畜生!!”

慧远状若疯魔,对着那名早己吓傻了的管事僧人,一顿拳打脚踢!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最恶毒的咒骂,都倾泻在了这个他认为毁了自己前程的罪魁祸首身上!他踢的不是一个僧人,而是自己破碎的野心和幻梦。

“我佛门的千年清誉!老衲数十年的心血!全都毁在了你们这群败类的手上!老衲要杀了你!杀了你们这群败类!!”

他的袈裟,在拉扯中滑落,露出了里面远比寻常百姓要华贵得多的丝绸内衬。

他那张“得道高僧”的伪善面具,在这一刻,被他自己亲手撕得粉碎,露出了一个权力熏心、气急败坏、丑陋不堪的政客嘴脸。

周围的僧侣和被扣押的香客,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撒泼打滚、状若疯癫的老人,就是平日里那个宝相庄严、受万民敬仰的慧远方丈。

那巨大的反差,比广场上陈列的那些罪证,更具冲击力,也更令人作呕。

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地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