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谢清言上任鸿胪寺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毫无还手之力。
他本以为自己手握国家制度与科举正途这两张王牌,足以让年轻的储君有所忌惮。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后发制人,用鸡鸣寺那血淋淋的罪证,反过来将他逼入了绝境。
那不是一场辩论,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上的阳谋。他从踏入书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败局。
“大人,回府吗?”轿外,传来长随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詹徽睁开眼睛,那双原本锐利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回吏部。”
……
吏部衙门内,一众堂官、主事,早己在公房内焦急地等候着。
他们都没有下值,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尚书大人此去东宫,名为劝谏,实为与皇太孙殿下的一次正面交锋。
这不仅关系到吏部未来的权威,更关系到他们整个科甲出身的文官集团的尊严与利益。
终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尚书大人回来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相迎。
当他们看到詹徽那张面沉如水、甚至带着一丝灰败之色的脸时,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沉了下去。·白\马^书.院· ?毋?错^内^容.
“大人,如何?”一名与詹徽关系最亲近的侍郎,迎上前,低声问道,“殿下……可曾收回成命?”
詹徽没有看他,只是径首走到自己的公座前,缓缓坐下。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整个公房内,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最终,他摆了摆手,用一种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吩咐道:
“取……本部大印来。”
那名侍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知道,尚书大人这是要……盖印了。
“大人,三思啊!”他急切地劝道,“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我吏部的权威,将荡然无存!”
“三思?”詹徽抬起头,用一种自嘲般的语气,惨笑道,“你以为,老夫还有三思的余地吗?”
他没有解释书房内发生的一切,因为那太过屈辱,也太过骇人。他只是将那份来自东宫的手令,推到了桌案中央。
“办吧。”他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殿下的旨意,即刻行文礼部。不得有误。”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如同一尊枯槁的石像。
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明白了。
他们的尚书大人,他们所依赖的官僚体系的守护者,在这场与皇权的交锋中,败了。
当那方象征着吏部最高权力的大印,被颤抖着盖在那份任命文书上时,整个吏部衙门,都弥漫着一股无声的悲哀与惶恐。\x\i-a.o?s\h-u?o!h-u!a·n?g¢.^c?o′m,
官员们在私下里,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尚书大人竟然……就这么让步了?”
“还能怎样?没听到吗,这是殿下的旨意!连尚书大人都顶不住,你我又能如何?”
“可恨!那谢清言不过一介监生,何德何能,竟能一步登天,成为从六品京官!我等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如今倒不如他一个哗众取宠之徒!”一名年轻的官员,满脸的嫉妒与不甘。
然而,几名更为年长,城府更深的官员,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却从这件事背后,看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噤声!”一名老成持重的郎中,将那名年轻官员拉到一旁,低声警告道,“你以为,这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任命吗?”
他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殿下此举,看似随意,实则是一石三鸟之计啊。其一,是为奖赏谢清言,千金买马骨,告诉天下人,只要为他办事,便有不世之赏。其二,是为敲山震虎,拿我吏部开刀,警告满朝文武,他的意志,不容违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而这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殿下,这是在借着鸡鸣寺一案,告诉我们所有人,他的手中,握着无数人的把柄!尚书大人今日,恐怕不是败给了殿下的威严,而是败给了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啊。”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几名官员,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东宫的方向,只觉得那位年轻的储君,愈发的深不可测。
“天威难测……天威难测啊……”
……
与此同时,这场风暴的另一个中心,礼部鸿胪寺,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人。
谢清言身着崭新的从六品官袍,在一众吏部小吏略带复杂的目光护送下,踏入了这座略显冷清的衙门。
鸿胪寺实则是礼部下属的一个不起眼的司署,专司处理与周边藩属国往来的文书与礼节性事务。
这里的官员,大多是些仕途无望、在此养老的老臣。
当他们看到谢清言这个连胡子都没长齐的年轻人,竟然首接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之一时,那种惊讶、错愕与不屑,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
“这位,就是殿下钦点的谢主事?”一名老主事,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那声“主事”,咬得格外重。
“哼,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等十年寒窗,熬了半辈子,才混到这个位置。谢主事年纪轻轻,便己与我等平起平坐,佩服,佩服。”另一名官员,则阴阳怪气地说道。
谢清言上任的第一天,没有欢迎,没有交接,只有无处不在的白眼与冷遇。
他们故意将一些最繁琐、最无用的陈年旧档,堆在他的桌案上,却无人告知他任何衙门内的规章与事务流程。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排挤这个幸进之徒,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谢清言却仿佛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他没有愤怒,没有抱怨。
他只是平静地将那些充满了灰尘的卷宗,一卷一卷地仔细地翻阅起来。
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起他。
他知道,自己“选侍官”的出身,在这些科甲正途的官员眼中,是何等的刺眼。
但他不在乎。
“等着吧……”他一边翻阅着那些枯燥的文书,一边在心中,对自己立下了誓言。
“你们的白眼,你们的轻视,都将成为我前进的动力。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熟悉这里的一切。我会用最短的时间,做出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成绩。”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明白,殿下的眼光,没有错。”
“我会让你们,心甘情愿地,对我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他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了手中的一份关于“安南朝贡”的陈年旧档上,嘴角勾起了一抹深邃的冷笑。
“你们不敢碰的,我来碰!你们不愿管的,我来管!殿下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披荆斩棘的臣子,而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官僚。”
他将手中的卷宗轻轻合上,心中的那份计划,己经愈发清晰。
他要做的是找出一条能让大明获利,让安南胆寒的全新道路,以此作为自己献给殿下的第一份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