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谈判
阿史德咄芯瞬间懵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他本以为狄仁杰和曾泰如此步步紧逼，是为了让他屈服，是为了从他口中撬出默啜的秘密。
他刚才流露出的悔恨，甚至是他心理防线崩溃的开始，他以为……他还有价值，他以为狄仁杰会阻止曾泰。
可……狄仁杰呢？
他惊恐地看向端坐不动的狄仁杰。
只见狄仁杰面色平静，眼帘微垂，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仿佛在沉思，又仿佛……默许了曾泰的判决。
他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不！你们不能杀我！”阿史德咄芯彻底慌了，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奋力挣扎起来，嘶声咆哮，“我还有用！我知道默啜的秘密！我知道黑暗之山！我知道……” 他试图喊出自己最后的筹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将他未说完的话打了回去。
动手的内卫眼神冰冷，如同看一个死人。\午·4·墈·书^ ?醉.辛′蟑+踕/更^歆¨快_
曾泰走到被抽得眼冒金星、嘴角淌血的阿史德咄芯面前，脸上充满了鄙夷和冷漠：“现在才知道怕了？现在才想起求饶？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前给你机会，你执迷不悟，口出狂言！如今真相大白，你罪证确凿，死有余辜！杀你，是替天行道！是为被你害死的无数冤魂讨还血债！”
他对着旁边另一名手持沉重横刀的内卫断然下令：“拔刀！就在此地，送这逆贼上路！”
“锵啷！”雪亮的横刀应声出鞘，在昏黄的油灯下反射出刺骨的寒光。
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高高举起，对准了阿史德咄芯的脖颈。
阿史德咄芯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刀锋，嗅到了铁锈和死亡的味道。巨大的绝望和不甘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悔恨、恐惧、被抛弃的愤怒、对默啜刻骨的怨毒……种种情绪交织爆炸。
他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等待着那最后的冰冷斩落。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终究只是默啜棋盘上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
笑话。-齐¨盛+暁*税′旺. ′已!发~布/罪*薪^璋?劫_
就在那刀锋即将呼啸而下的瞬间。
“且慢。”
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狄仁杰。
他不知何时己从椅上站起，缓步走了过来。那高举横刀的内卫动作瞬间僵住，刀锋悬停在阿史德咄芯颈侧毫厘之处。
曾泰愕然转头：“恩师！此獠……”
狄仁杰抬手，制止了曾泰的话。
他走到近前，目光并未看曾泰，而是落在闭目待死、浑身颤抖的阿史德咄芯身上，眼神深邃而复杂，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悲悯和冰冷的审视。
“曾泰，杀伐决断，国之利器。然，此人……”狄仁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固然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其根源，不过是被默啜那妖邪蛊惑利用的一枚棋子，一个深陷泥潭而不自知的可怜虫罢了。其行可诛，其情……却亦有可悯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曾泰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又落回阿史德咄芯身上：“默啜之祸，根源在其邪术妖法，在其蛊惑人心之力。此人虽助纣为虐，然其身上所知所历，或许正是我们洞悉默啜阴谋、斩断其魔爪的关键钥匙。此刻杀之，固然痛快，却只是一时痛快。杀了他，就是断绝了追查根源、彻底铲除默啜之患的一条重要线索。其罪固不可赦，然其命……此刻，不当绝。”
阿史德咄芯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狄仁杰，看着那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睿智而威严的脸庞。
他没杀我？
他竟然……救了我？
他刚才说什么？
“钥匙”？“洞悉根源”？
他……他要我活着？
要我……说出知道的一切？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劫后余生的虚脱、对狄仁杰“宽恕”的惊愕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默啜深入骨髓的怨恨和背叛感。
默啜把他当狗使唤，用完就卖。
许诺的“升华”是镜花水月！
而眼前这个他视为敌人的狄仁杰，却在刀锋下救了他一命，还要给他一个……可能“有用”的机会？
巨大的讽刺感和一种扭曲的清醒感，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对默啜的幻想。
他暗骂自己愚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为了一个把自己当工具、当弃子的疯子，他竟然背叛了可汗，背叛了突厥，双手沾满了同袍的鲜血。
他简首……愚不可及！
狄仁杰的目光落在押着阿史德咄芯的千牛卫身上，微微颔首。
两名千牛卫会意，松开了钳制的手臂，但仍警惕地站在他身后。
阿史德咄芯失去支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活动了一下被扭得生疼的筋骨，感受着脖子上那被刀锋寒气激起的鸡皮疙瘩正在消退。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狄仁杰，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狄仁杰……我阿史德咄芯……认栽了。我承认，我被默啜骗了，被他像条狗一样耍得团团转！”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想知道默啜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
他盯着狄仁杰的眼睛，提出了条件：“我有要求，我阿史德咄芯，不是阶下囚！不准给我戴枷锁！不准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我要有干净的衣物，有像样的饭食！还有……不准让任何人对我用刑！”
狄仁杰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的表情，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可。”
曾泰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狄仁杰的眼神，立刻会意，对旁边几名内卫和千牛卫使了个眼色。
众人无声地后退了几步，让开了空间，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