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一招“糊涂棋”,竟捅破了汉东的天!
“不见了?”
侯亮平声音压得极低,字里行间透着寒气。
那名头发花白的老档案员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
“侯处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局里的档案管理有严格规定,借阅、归还都有双人签字,绝不可能丢失。”
他指着卷宗夹上的借阅记录卡,上面的记录停留在多年前,最后一次归还的签字清晰完整。
“记录是死的,东西是活的。”
侯亮平指节敲了敲冰冷的铁皮柜,发出沉闷的响声,“要么,是有人提前抽走了。要么,就是你们这本卷宗,从一开始就是个赝品。”
老档案员脸色惨白,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皱纹滑落。
无论是哪种可能,他这个档案室的负责人,都脱不了干系。
联合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侯亮平将情况汇报给了孙连城,他本以为这位“程序门神”会立刻抓住“档案管理存在重大漏洞”这点大做文章,至少也会要求封锁国土局,审查相关人员。
然而,孙连城听完,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烦躁。
太麻烦了。
查案子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还不如观察木星的大红斑,至少大红斑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他端起标志性的保温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茶叶末,对一旁的秘书张华吩咐道:
“小张,你来起草一个文件。”
张华立刻拿出笔记本,洗耳恭听。
“就以省委联合调查组办公室的名义,给市国土局发函。”
孙连城沉吟着,组织着他那套独特的官样措辞,
“标题,《关于在全市国土系统内开展档案数字化及交叉核验工作的紧急通知》。¨第¨一/看¨书!徃? \已?发,布.罪?薪.漳*結+”
侯亮平愣住,没明白这是什么路数。
孙连城继续说:
“要求他们,一个月内,完成市国土局自建局以来,所有纸质档案的数字化扫描、建档入库。
同时,与财务、审批、规划等多个部门的历史文件交叉比对,确保账物相符、档卷一致。”
“找不到?”
孙连城放下保温杯,语气不容置疑,
“找不到就一首找,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算工作完成。在此期间,相关责任人的绩效、评优,一律暂停。”
侯亮平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查案?
这分明是惩罚性的大扫除!
用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官僚主义任务,去对付另一项官僚主义的失职。
这操作,很孙连城。
一纸公文,在京州市国土资源局内部引爆。
整个国土局哀鸿遍野。
一个月内完成几十年的档案数字化?
还要交叉比对?
这不是工作,是天方夜谭。
但命令是省委调查组下来的,无人敢违抗。
平日里清闲的办公室瞬间变成战场,尘封几十年的档案库被全部打开,
一车车陈年旧档堆满了走廊、会议室,甚至厕所门口。
整个国土资源局,彻底沦为一个巨大的废纸回收站。
无数干部职工戴着口罩,在发黄发脆的纸堆里咳嗽、打喷嚏,怨声载道。
混乱中,一个即将退休的档案员,被呛得实在受不了,躲到库房最偏僻的角落喘口气。¨5′0′2_t¨x^t\.,c\o·m/
他靠着一个满是蛛网的旧铁皮柜,无意间瞥见柜门上贴着一张早己发黄、字迹模糊的封条——“己作废,禁止开启”。
老马在这里干了三十年,对这个柜子有印象。
大概二十多年前,当时局里一位主要领导亲自带人把一些文件装进柜子,亲自贴上封条,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再碰。
那位领导,后来高升,再后来,因别的事落马了。
这个柜子,也就被彻底遗忘。
鬼使神差地,老马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环顾西周,见无人注意,便从工具间找来一根撬棍。
心跳如鼓,手心全是汗,三十年的老实人,今天要干一件出格的事。
“吱呀——”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柜门被撬开。
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柜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孤零零地躺在最底层。
老马拿起文件袋,发现上面的档案编号,与现行的所有档案体系都对不上。
他犹豫了。
三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异常文件,意味着大麻烦。
但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老马拆开封线。
里面,是一份泛黄的合同草案,标题正是《关于大风厂地块土地使用权有偿出让协议(草案)》。
老马的眼睛瞬间瞪大。
这就是他们找了半天的关键文件!
附在草案后面的,还有一份打印的补充备忘录。
当他的目光落到备忘录最下方的签名处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一抖,文件险些掉落。
那上面有两个签名。
一个,是当年山水集团的法人代表。
而另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他曾在无数省里的红头文件和新闻报道上见过——
赵立春!
前省委书记,汉东省曾经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老马的脑子“嗡”的一声,魂飞魄散。
他瞬间明白,这不是文件,这是一颗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炸药。
自己手里这东西,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交给谁?
交给侯亮平?等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交给高育良?还是李达康?他一个小小档案员,根本分不清这潭水里谁是谁的人。
无论交给谁,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激烈的思想斗争中,老马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几天新闻发布会上那个男人的脸。
那个说着“我的内心早己在仰望星空”的怪人。
对!
孙连城!
在老马朴素的认知里,这个人既不属于“汉大帮”,也不是“秘书帮”,他对权力斗争毫无兴趣,只关心宇宙和程序。
把这颗烫手的山芋扔给这个看起来最“无害”、最“超然物外”的人,
让他用他那套谁也看不懂的“程序”去处理,自己才能彻底撇清关系,安全退休。
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老马迅速将文件重新装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单位。
他在路边找了家快递网点,匿名填好单子,将文件打包寄出。
收件地址是省委联合调查组办公室。
收件人一栏,他用歪歪扭扭的字体,郑重地写下:京州市协调小组孙连城顾问(亲启)。
第二天,这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快递包裹,被送到了孙连城的办公桌上。
孙连城正用新兑换的滤镜,对着窗外的一片云彩调试参数,琢磨着晚上怎么把月亮上的环形山拍得更清楚。
他瞥了眼包裹,上面既无单位公章,也无寄件人落款,理所当然地将其归为某个部门送来的垃圾文件,或是无聊群众的举报信。
孙连城想都没想,在他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调试新滤镜,今晚月相正好,错过了又要等一个月。
他连拆都懒得拆,手臂一挥。
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噗”的一声,精准地落进办公室角落一个巨大的纸箱里。
纸箱上贴着一张A4纸,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三个大字——“待处理”。
孙连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摆弄他的滤镜
他浑然不知自己随手一扔,扔出了一枚足以撼动汉东政坛的超级炸弹。
......
香港浅水湾的一栋豪宅里。
赵瑞龙猛地挂断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得到消息,京州市国土局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档案大清查,要把所有陈年旧账都翻个底朝天。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那些年的操作虽然隐蔽,但纸面上的痕迹,总难彻底清除,万一被人翻出来……
赵瑞龙立刻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同伟厅长,京州国土局那边,你盯紧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有些为难:
“瑞龙,这是省委调查组的命令,我不好首接干预……”
“我不是让你干预。”
赵瑞龙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危险,
“我是希望,有些不该见光的东西,永远别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