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封神现场,导师疯了!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一头撞上牌匾那鎏金的边角。
“胡闹!”
他压着嗓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音里的惊恐和愤怒却完全藏不住,像高压锅冲破了阀门。
“你们在干什么?!”
“搞封建迷信?还是想给我搞个人崇拜?!”
“谁让你们成立这个研究会的?谁批准的?!”
他一连串的发问,每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射向眼前这群狂热的“信徒”。
他必须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跟这块牌匾,跟这群人,划清所有的界限!
否则,明天市纪委的同志就能抬着另一块更官方的牌匾来找他——“双规指定地点”。
面对他雷霆万钧般的质问,为首的党校教员赵明轩和科技公司老板李哲,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们平静地对视一眼。
那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了然和欣慰,仿佛在说:“看,导师果然在用愤怒来考验我们的道心。”
赵明轩向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份文件,姿态恭敬得如同呈交一篇决定命运的学术论文。
“孙书记,您先别激动。”
“我们是经过组织批准的,一切流程都合规合法。”
孙连城一把夺过那份文件,眼神扫过纸面,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那是一份关于同意“北莞市宇宙心学研究会”备案的官方批复函。
底下,民政局鲜红的公章,像一滩干涸的血。
这还没完。
在文件的签批流程页上,两个他这辈子最不想同时看到的名字,赫然在列,像两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死死压在他的命运之上。
市长高建的批示:“该研究会立意高远,思想新颖,有助于我市干部群众开拓思路,提升格局。建议支持。”
市委书记叶重的批示则更为凝练,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权威:“思想的探索永无止境。_l!o*v!e*y!u?e¨d?u.._n!e.t¨同意。”
两个人的签名,一左一右,像两把巨大的铁钳,彻底锁死了孙连城所有挣扎和逃离的可能。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这两个人,都想通过支持这个荒唐到极点的研究会,来向外界、也向他本人宣示——自己,才是“孙氏宇宙心学”唯一的正统继承者!
他们把他高高地架了起来,放在烤炉上。
然后,各自从下面添了一把最旺的柴火。
孙连城捏着那张薄薄的A4纸,却感觉它比一块铅锭还要沉重。
想撕碎?上面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亲笔签名。
想扔掉?这东西现在反而成了研究会的护身符,证明这口黑锅,不是他自己要背的。
赵明轩看着孙连城那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脸,恰到好处地补充道:
“孙书记,我们知道您淡泊名利,不愿被俗务叨扰。”
“所以这个‘名誉会长’,只是一个精神图腾。”
“您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您就是我们的灯塔,是我们的北极星,只要您还在这里发光,我们就有了前进的方向。”
孙连城在心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我不想当北极星!我只想当一颗谁也看不见的暗物质!
他看着眼前这群人,他们眼神里闪烁着真诚的、不容置疑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知道,讲道理己经没用了。
他们己经被自己胡诌的理论,以及叶、高二人的政治解读,彻底推进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里。
拒绝?
怎么拒绝?当众驳回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联合批示吗?
同意?
怎么同意?亲口承认自己是这个“宇宙心学研究会”的导师?
他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像一个等待献祭的祭品。-晓?税¢C\m-s¢ ^已+发+布¨罪·新¨章/节?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将那份文件,轻轻地、如同放下千钧重担般放回桌上。
他没有再看那块牌匾,也没有再看眼前这群人。
他只是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淡淡地说:“东西放下,你们走吧。”
不理睬。
不参与。
不表态。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采取的、也是最高明的自救策略。
他希望用这种极致的冷处理,让这群人的热情,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自生自灭。
赵明轩和李哲再次对视,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导师果然是导师。
这叫“大道无形,大音希声”。
他不言不语,其实己经说尽了一切。
这是一种默许。
一种更高境界的肯定。
“好的,孙书记!我们绝不打扰您体悟宇宙的宁静!”
一群人恭恭敬敬地,将那块金光闪闪的“宇宙心源”牌匾,小心翼翼地、带着朝圣般的虔诚,靠墙立好。
然后,他们带着任务完成的巨大满足感,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孙连城缓缓转身,看着墙角那块硕大的牌匾。
它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又刺眼的光,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完了。
我不是三峡大坝。
我是祭台上的猪。
他走过去,试图把牌匾搬起来,藏进壁柜里。
可那玩意儿是实木打造,沉得要命,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累得气喘吁吁,牌匾却纹丝不动。
他又找来一块桌布想把它盖住。
结果桌布太小,盖上之后,欲盖弥彰,反而像给遗像蒙了块黑纱,更显诡异和不祥。
最终,他只能放弃。
任由它像一座墓碑,立在那里,用眼角的余光躲避着它的存在。
然而,孙连城严重低估了这群“信徒”的热情和行动力。
他以为的“自生自灭”,转眼就变成了“野火燎原”。
仅仅一周后,“宇宙心学研究会”的第一次读书会,就在市委党校的一个小会议室里秘密召开了。
与会的三十多名成员,来自全市各个关键部门。
他们人手一本崭新的、烫金封面的……《三体》。
主持人赵明轩清了清嗓子,表情庄重如主持一场学术研讨会。
“同志们,今天我们学习的,是孙书记思想体系的重要理论基石。”
“请大家翻到‘黑暗森林’这一章。”
“我们来重点探讨一下,在当前复杂的区域竞争格局下,如何运用‘黑暗森林法则’,来指导我市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到‘隐藏自己,做好清理’。”
台下,市招商局的一位副局长奋笔疾书,在笔记本上郑重写下标题:《论“黑暗森林”理论在构建北莞市产业护城河中的实践应用》。
读书会每周一次。
学习书目包括但不限于《时间简史》、《果壳中的宇宙》、《从一到无穷大》。
他们甚至还定期组织“观星活动”。
一群穿着干部夹克的公务员,在某个周末的深夜,集体驱车到郊外的山顶,架起专业级的天文望远镜,对着深邃的星空,进行“集体悟道”。
“你们看,”李哲指着猎户座的方向,语气深沉,“那三颗星,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它们看似构成了一个稳定的结构,实则在以极高的速度彼此远离。”
“这启示我们,任何看似稳固的权力结构,其内部都充满了动态的、离散的变量。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敬畏之心。”
旁边,市委组织部的一位年轻干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立刻掏出手机备忘录,记下:“关于干部队伍建设中‘动态平衡’与‘结构性疏离’的哲学思考。”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让孙连城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理论照进现实”。
这股歪风,开始在北莞的公文系统里疯狂蔓延。
市规划局提交的一份关于城市新区规划的报告,在“指导思想”一栏,赫然引用了霍金的一句话:“我们不过是宇宙中一颗小小星球上,一群高级的猴子。但我们能理解宇宙,这让我们非常特别。”
高新区一份关于引进半导体项目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破天荒地增加了一个章节,标题是:《项目对城市生态系统熵增影响的定量分析》。
里面充斥着各种热力学模型和数据图表,最终结论是:该项目能为北莞引入高质量的“负熵流”,有助于维持城市系统的长期有序发展。
甚至连街道办的一份关于垃圾分类的工作总结,结尾都要强行升华一下:
“每一次精准的垃圾分类,都是一次对抗宇宙‘熵增’的伟大行为,是我们作为智慧生命,为延缓宇宙‘热寂’做出的微小而光荣的贡献。”
这股风潮,像一种思想病毒,迅速感染了北莞官场的中青代干部。
他们开始以在报告中引用一两句天体物理学概念为荣,以能将“熵增”、“降维打击”、“思想钢印”等词汇娴熟地运用到工作中为时髦。
一时间,北莞的官场,形成了一股谁也无法忽视的“清流”。
一股充满了科学、哲学与玄学气息的诡异清流。
孙连城就这样,在他自己完全不知情、也完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动地成为了这股新兴势力的“精神领袖”和“教父”。
他每天都能在各种场合,听到自己的“思想”被以各种离奇的角度解读和发扬光大。
他走在市委大院里,总有年轻干部向他投来混杂着崇拜与敬畏的目光,然后在他经过后,低声与同伴交流:
“看,孙书记的气场,感觉他周身的熵值都比我们低。”
孙连城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只想躺平。
奈何这群信徒,己经脑补出了一整套飞升的理论。
并且,正在身体力行地,试图把他强行抬进南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