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富永的迷茫
师团长清水规矩中将，正端着一杯清酒，心情愉悦地欣赏着地图上那一条条代表着皇军辉煌战果的红色箭头。
他的师团，作为东路主攻之一，像一把烧红的快刀切入黄油，轻松撕开了当面之敌国军第十四集团军第九军的防线。
那些所谓的“中央军精锐”，在他的兵锋之下，一触即溃，正狼狈地向南逃窜。
“中原会战”的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后自己的的嘉奖令和晋升的命令。
“报告！”一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进指挥部，神色有些古怪地递上一份电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急电！”
“哦？”清水规矩放下酒杯，有些不以为意地接了过来。
在他看来，方面军司令部此刻发来的，只可能是嘉奖和催促进军的命令。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电文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八嘎！”
一声怒吼，伴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清水规矩狠狠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司令部那帮马鹿（蠢货）！他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参谋长小心翼翼地捡起电报，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电报的命令，匪夷所思。
方面军司令部，竟然命令第21师团，立即抽调主力联队——第83步兵联队，脱离当前追击国军第九军的战斗序列，转而向东北，去攻打一座名叫“陵川”的小县城！
理由是，那里被一群“土八路”占领了，并且缴获了皇军的一个后勤转运仓库。
“简直是荒谬！”清水规矩指着地图，对着自己的参谋长咆哮道，“放着眼前这几万名即将被全歼的国军主力不管，却要分出我们最精锐的一个联队，去对付区区一群只会躲在山里的土八路？”
“这是战略上的短视！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阁下，请息怒。”参谋长安慰道，“或许，方面军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一座县城被攻占，对于皇军的‘圣战’形象，是一个污点。而且，那个仓库里的物资，对我们后续的作战也至关重要。”
“政治？”清水规矩冷笑一声，“最大的政治，就是彻底消灭支那政府的有生力量！只要把中条山的几十万大军全部消灭，一个县城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尽管满腹牢骚，但命令就是命令。
来自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他一个师团长，还不敢违抗。
“去，把富永君叫来！”清水规矩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
很快，第83步兵联队的联队长，富永信政大佐，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
他是一个典型的日本陆军军官，身材不高，但十分精悍，眼神里充满了对战争和功勋的渴望。
他以为师团长是要给他下达追歼国军的最后总攻命令。
“富永君。”清水规矩将那份让他火大的电报，递了过去。
富永信政疑惑地接过，快速地看着。他的表情，和刚才的清水规矩如出一辙，从期待，到错愕，再到深深的失望和不解。“阁下……这是……让我们去打土八路？”富永信政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的联队，是第21师团的骄傲，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眼看着就要将国军第九军彻底包围、吃掉，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战盛宴。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要让他们去干这种“扫大街”的活儿？
“这是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清水规矩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无奈和同情，“我虽然不理解，但我们必须执行。”
他拍了拍富永信政的肩膀，加重了一丝语气：“而且，方面军要求，要快！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陵川！在他们带着物资钻进太行山之前，彻底解决他们！恢复陵川的秩序！”
“哈依！”富永信政立正顿首，尽管心中万般不愿，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他走出师团指挥部，脸上写满了憋屈。
回到自己的联队，他立刻召集了麾下的三个大队长。
当他宣布这个新的作战任务时，指挥部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军官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变成了鄙夷和不屑。
因为他们只要消灭眼前的国民党第九军，军功就会戳手可得，在这个关键节点把他们调走，不由得让他们乱想。
一名大队长忍不住问道，
“联队长阁下，我们不去追击裴昌会的第九军了吗？”
“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啊！”
“这是命令！”富永信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方面军的大人物们，认为一群土八路比国军一个军更重要！”
他的话里，充满了讽刺。
“都听好了！”富永信政展开地图，指着陵川的方向。
“所有人，放弃所有不必要的重装备！炮兵中队只携带九二式步兵炮，其余山炮、野炮全部留下！”
“每个士兵，只携带三天的口粮和双份弹药！”
“我们不是去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我们是去参加一场武装行军比赛！”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速度！速度！速度！”
“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陵川城下！我不想在那群山沟里，跟那些泥腿子玩捉迷藏的游戏！”
“哈依！”
三千多名日军精锐，在军官们的催促下，迅速地脱离了即将合围的主战场。
他们扔下了沉重的行囊和火炮，只带着步枪和必死的决心，像一股浑浊的铁流，转向东北方，朝着那座在他们看来唾手可得的小县城，开始了急行军。
在联队长富永信政的心里，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只是一次令人厌烦的武装游行。
他对即将面对的敌人，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他并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是一支刚刚用他们的鲜血和怒火，洗礼了陵川城的复仇之师。
而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正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等待着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