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潜行，向着平原
崎岖的山路上，一支庞大的队伍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行进。
这便是林毅率领的第四军分区主力，他们正借助夜幕的掩护，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太行山东麓的边缘地带穿插。
为了达到行动的突然性，林毅选择了一条极其艰难的路线。
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在悬崖峭壁间，由猎人和采药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道路狭窄，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
战士们排成一列长长的单行队伍，每个人都紧紧地抓着前面战友的背包带，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山风中交织。
林毅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他的大脑异常清醒，心神如同一面不起波澜的古井，倒映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黑暗，将周遭环境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
“停！”
他突然低喝一声，举起了右手，动作果断而有力。
整条长龙般的队伍，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凝固了。
后面的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出于对司l员深入骨髓的绝对信任，他们立刻蹲下身子，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山壁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怎么了，司l员？”身边的警卫员小胡压低声音，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驳壳枪。
林毅没有回答，他侧耳倾听着，目光如鹰隼般死死地盯着前方山坳拐角处的一片黑暗。
几秒钟后，一阵若有若无的犬吠声，顺着山风，极其微弱地传了过来。
“是鬼子的狼狗！”第一支队支队长王虎从前面摸了过来，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压低声音道，“司l员，前面不到三里地，应该有个据点！这帮畜生，鼻子比人灵多了！”
队伍里，响起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骚动。
所有人都知道，在山里，鬼子的狼狗有多难缠。
它们的嗅觉和听觉是天然的警戒哨，一旦被它们盯上，想甩掉就难如登天。
“他娘的！”王虎有些烦躁地问道，“司l员，要不我带突击队上去，摸到百十米，一人几颗手榴弹，先把他们的狗窝和机枪碉堡给炸了？”
这是最常规的攻坚战术，但林毅立刻就否决了。
“不行，”
“手榴弹一响，动静太大，几里外都能听见。就算打下来，我们的行踪也彻底暴露了。可要是绕路，我们至少要多走两个小时，天亮前就到不了预定位置。”
时间，是这次“惊雷”行动的生命线。
每一个环节都环环相扣，耽误任何一步，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满盘皆输。
怎么办？林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周围的地形、风向、乃至远处据点的轮廓，瞬间构成了一幅精准的、不断演算的三维沙盘。
那个排级据点的火力配置、巡逻路线、甚至是那几条狼狗所在的狗舍位置，都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据点建在一个三岔路口，位置很刁钻。
强攻，会暴露；绕路，来不及。
突然，林毅的目光，定格在脑海地图上据点后方的一处悬崖上。
悬崖很高，足有几十米，近乎九十度的垂直峭壁，在常人看来，是绝对无法攀爬的死亡禁区。
因此，鬼子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这里的防御，连一盏探照灯都没有设置。
一个堪称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林毅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王虎！”林毅低声命令道，“你带两个班的战士，从左边摸过去，距离据点五百米，对着天上放枪！动静搞大一点，把鬼子的注意力和那几条狗，都给我死死引过去！”
“啊？光吸引？”
王虎愣了一下，没明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问那么多，执行命令！”
“记住，只骚扰，不强攻！枪声一响，立刻边打边撤，把狗引开！五分钟后，不管成不成功，立即脱离战斗！”
“是！”王虎虽然满腹疑虑，但还是立刻点头，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刘猴子！”林毅又叫来了作战参谋。
“到！”
“你带上司l部警卫连，跟我来！”
林毅带着警卫连，如狸猫般脱离了主路，向着那处悬崖的方向摸了过去。
几分钟后，一阵清脆的枪声，从据点的左侧方向突然响起。“哒哒哒……”
“砰！砰！”
枪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据点里顿时炸了锅。
探照灯的雪亮光柱，疯狂地扫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刺耳的警报声，和鬼子军官声嘶力竭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
那几条狼狗，也像是疯了一样，狂吠着向枪声源头冲了出去。
“好机会！”
林毅眼中精光一闪。他带着警卫连，已经来到了那处悬疑的下方。
“搭人梯！快！”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警卫连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都是林毅一手挑选出来的精锐，身体素质和攀爬能力，都是顶尖的。
一个叠一个，很快，一个由血肉之躯组成的“梯子”，就在峭壁下顽强地搭了起来。
林毅第一个，踩着战友们坚实的肩膀，身体仿佛变得比平时更加轻盈和协调，灵巧地向上攀爬。
很快，他就抓住了崖顶的边缘，翻身而上。
他甩下绳索，
此时，王虎那边的枪声已经渐渐稀疏。鬼子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林毅带着警卫连，就像一把从天而降的无声尖刀，悄无声息地从据点的背后，插了进去。
据点里的鬼子，根本没有想到敌人会从这个被他们视为天堑的方向出现。
一名正在对着左侧疯狂扫射的鬼子机枪手，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一张冷酷的脸庞，和一柄缓缓抽出的、滴血的刺刀。
整个战斗，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
林毅甚至没有浪费一颗子弹，警卫连的战士们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结束了据点内所有敌人的生命。
他走到据点的门口，对着山谷中打出了两短一长的手电信号。
这是“安全，全速通过”的信号。
山谷对面的主力部队，看到信号后，立刻全速开进。
当庞大的队伍，从寂静无声的据点门口经过时，一名年轻的战士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
他看到，地上躺着几十具鬼子的尸体，而他们的司l员和警卫连的同志们，正静静地站在一旁，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就是他们的司l员！
一个小时前还让整个队伍束手无策的铁疙瘩，在司l员手里，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一股难以言喻的崇拜和狂热，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第四军分区主力，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太行山最危险的封锁地带，抵达了山麓边缘的一片隐蔽的树林里。
前方，就是一望无际、毫无遮拦的华北平原。
平原上，村庄、河流、道路，纵横交错。
那里，是日伪军控制最严密的地区，也是他们这次行动，最危险、最考验人心的一段路程。
“命令部队，就地隐蔽休息！不准生火，吃干粮！补充体力！”林毅下达了命令。
战士们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听到命令，立刻瘫倒在地，靠着树干大口喘息。
林毅却没有休息，他拿出地图，和几个支队、营级干部，围在一起。
“从这里到新乡，还有一百二十里。我们必须在今晚一夜之内，全部赶到！”林毅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红线。
“这条路线，我已经反复确认过，可以避开鬼子大部分的固定据点和巡逻队。但是，有两个地方，我们必须冒险通过。”
他指着地图上的两个点。
“第一个，是卫河。我们没有船，必须在午夜之前，找到一处浅滩徒步过去。”
“第二个，是道清铁路。这条铁路是鬼子的运输线，巡逻非常严密，甚至可能有装甲巡逻车。我们必须找到一个防守的空隙，在十分钟内快速穿过去。”
“今晚的行军，是对我们所有人意志和体力的终极考验！”林毅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干部，“告诉战士们，挺过今晚，胜利就在眼前了！”
干部们一个个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林毅抬起头，望向东方。
在那片广阔而危险的平原尽头，一座巨大的城市，正像一头沉睡的猛兽，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