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赌约

两人离去后,许青山简单收拾了茶桌,便迫不及待步入内室。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满室生辉。

楚昭宁端坐在书案前,正执笔挥毫。烛光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暖色,却化不开那与生俱来的清冷。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淡淡阴影,唇若点朱却紧抿着。

“师叔祖?”许青山含笑轻唤。

见她不语,许青山又凑近些:“师叔祖这般专注,莫非是在抄写心经?”

烛火轻晃,映得楚昭宁如玉的面容愈发清冷绝艳。她抬眸时,那双凤目似寒潭浸月,带着几分凌厉扫向许青山。

“血魔之力掌握了?”她声音如碎冰相击。

许青山笑着摇头:“哪有这般容易,连门槛都未摸到呢。”话锋一转,“师叔祖可还记得方才的赌约?”

楚昭宁纤指微顿,羊毫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点墨痕。她容色如霜,半晌不语。

许青山得寸进尺地凑近:“师叔祖,愿赌服输啊。您写了六幅佳作他都不选,偏生就看中我那歪歪扭扭的一幅。”

良久,楚昭宁忽然抬首:“你怎知他定会选你的?”

许青山轻笑道:“师叔祖的字如松风竹韵,笔笔皆合古法。而我这字歪歪扭扭恰似老艺人手中的皮影线——”

“三分歪斜七分颤,线若太正,影便死了。那班主日日与这些歪线打交道,早练就了一双'歪眼睛'。”

“你的赌约是什么?”

楚昭宁冷声问道。

许青山笑而不答,只是端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他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

楚昭宁顿时皱眉。她自然知道许青山那些古怪癖好,寒声道:“换一个。”

许青山也不恼,早料到她会拒绝,讪讪一笑:“那......我要天上的月亮。”

“......”

楚昭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见楚昭宁眸中寒意愈甚,许青山连忙赔笑道:“就试一次,真的很舒服。再说我也不是外人......”

说着便要俯身去褪她的鞋袜。却见楚昭宁素手掐诀,许青山顿时浑身一僵,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面颊紧贴冰凉的地板。

“灵脉驯养术?”许青山苦笑着挤出几个字。

楚昭宁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怎么,你以为我忘了?”

许青山被压制在地,苦笑道:“师叔祖,您先放开我。我这也是为了您的修行着想,您常年修炼寒系功法,足底积聚了太多寒气。若不定期疏导,日后冲击瓶颈时恐生心魔。”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楚昭宁的神色:“上次您练功时足踝不是还隐隐作痛?我特意查阅古籍,这药浴方子是从...”

楚昭宁神色依旧清冷,不为所动。

许青山讪笑一声,心知这借口瞒不过她,暗自叹息错失亲近的机会。

忽然,一缕清冽幽香自窗外飘来。

楚昭宁鼻尖微动,这气息熟悉得令她恍惚。是雪魄兰混着寒月藤的清香,正是楚地特有的驱寒药草。

儿时在楚地,天生冰灵根带来的体寒之症,唯有这些药草最能缓解。父母总在寒冬用这些草药为她温足。

“你在煮什么?”她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

许青山敏锐地察觉到她神情变化,轻声道:“暖身子的药草,本……”

“端来。”楚昭宁打断道,霜雪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许青山闻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喜色,匆匆推门而出。不多时,便捧着热气蒸腾的药盅回来,淡青色的药汤里浮沉着几片莹白的雪魄兰瓣。

他俯身将药汤缓缓倾入木盆,氤氲的热气中夹杂着清冽药香。借着俯身的姿势,他悄悄抬眼。

楚昭宁依旧端坐如霜,可那绝美的侧脸在雾气中似乎柔和了几分,长睫低垂时,竟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恍惚。

许青山屏住呼吸,指尖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素白锦履。见没有呵斥,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丝绦。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锦履褪去,露出一截如玉的足踝,在热气中微微泛着粉晕。

楚昭宁忽然指尖一颤,却没出声制止。只是别过脸去,任由窗外的月光描摹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许青山心头一颤,双手轻轻捧住那双玉足。触感如冷瓷般细腻冰凉,却又温润似玉,在他掌心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了,但每次触碰都令他屏息,那足弓的弧度,脚踝的纤细,乃至微微泛粉的趾尖,都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完美。

上一次他只敢用指尖轻触,而此刻却真真切切握在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双玉足浸入药汤,指腹轻轻摩挲过足底经络。温热的水流中,能感觉到原本冰凉的肌肤渐渐回暖。

许青山强自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动作却愈发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楚昭宁始终别着脸,但许青山敏锐地察觉到,她紧绷的足背正在他掌心慢慢舒展。一缕青丝垂落,掩住了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可以了。”

楚昭宁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颤。

许青山哪肯就此停手,指腹仍流连在那如玉的肌肤上。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神荡漾,那滑腻的触感简直让人上瘾。

“穴位还没按完呢...”他低声哄道。

楚昭宁眉心微蹙,却掩不住眉梢一闪而过的惬意:“水凉了。”

许青山这才惊觉,不知不觉竟已按了许久。他丝毫不觉疲惫,当即就要运起灵力加热,却被楚昭宁一个眼神制止。

“去厨房重新烧水。”她淡淡道。

许青山点头应下。自来到此地,楚昭宁便极少动用灵力,宛若凡人般生活起居。他快步走向厨房,重新烧好热水,小心兑入木盆。

水雾氤氲间,他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双足也轻轻浸入盆中。水温正好,药香萦绕。

他悄悄抬眼,见楚昭宁长睫微颤,却未出声呵斥,只是那白玉般的耳尖渐渐染上薄红。

两人的足尖在水中若即若离,偶尔相触,又迅速分开。

许青山感受着脚底传来的柔软触感,抬眼望向身旁的佳人:“想家了?”

“嗯。”

那一声轻应,像一片雪花落在心头。

许青山蓦地意识到,此刻身旁的楚昭宁,不是那个孤高的无妄峰主,而是刚成年就饱受苦难、背井离乡的小女孩。

他心头涌起一阵怜惜,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指尖,见没有抗拒,这才慢慢将那只冰凉的手整个包进掌心。轻轻一拽,楚昭宁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来。

楚昭宁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在感受到他胸膛温度时迟疑了。

月光透过窗棂,映出她眼中复杂的情绪,长睫轻颤着垂下,像是要遮掩那一闪而逝的脆弱。

最终,她微微偏头,将额角轻靠在他肩上,任由青丝垂落。

许青山收拢双臂,在她背上轻拍,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怀中的身躯从僵硬到柔软,最后彻底放松下来。

檐外风铃轻响。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极为动听的歌声。

那调子熟悉得让许青山心头一颤。

正是初到武安城时,楚昭宁不经意间哼过的那一句。

此刻城中孩童的歌声欢快明亮,穿过长街短巷。

许青山低头,正对上楚昭宁抬起的眼眸。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唯有交握的十指在袖底悄悄收拢。窗外童谣悠扬,屋内药香袅袅,这一刻的温存,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