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观察者的疑虑
顾清影的临时办公室内,灯光比往常更加冷冽。他面前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刚刚完成的《关于目标沈厌(编号:sy-01)状态异常及风险等级重新评估的紧急报告》。报告内容详尽、数据冰冷,结论却带着尖锐的锋芒。
报告重点强调了几个方面:
1.能量性质的异变:沈厌右臂能量读数并未因时间推移而衰减或纯化,反而呈现出一种“结构化融合”趋势。灰色混沌能量与暗红秽气并非简单混合,而是开始形成一种全新的、性质未知且极不稳定的复合能量形态,其能级波动上限较事件前提升约18.7%。
2.可控性假象与潜在风险:报告中引用了沈厌短暂引导能量修复自身的监测数据,但顾清影将其标注为“危险的适应性假象”。他指出,这种初步引导建立在力量体系内部暂时达成微妙平衡的基础上,一旦外部刺激或内部波动打破平衡,失控风险将呈指数级上升。其潜在破坏力评估已从“区域性”上调至“城市级威胁(潜在)”。
3.精神污染不可逆性:尽管沈厌意识尚存,但监测数据显示其精神波动中持续存在高强度负面意念干扰。顾清影认为,长期暴露于此种环境下,其人格基质与决策逻辑可能已受到不可逆的侵蚀,其“本心”能否长期坚守存疑。
4.建议措施:基于以上评估,报告强烈建议:
·立即将沈厌的风险等级从B+上调至A-(高度危险,需严密监控并准备强制措施)。
·往生斋驻点监控权限提升,授权顾清影在判定存在“即刻失控风险”时,可无需另行申请,直接启动应急预案(包括使用高强度能量抑制场及非致命性武力制服)。
·提请总局审议,是否启动对沈厌的“限制性能力拘束”程序(即在非任务期间,强制使用特殊装置限制其右臂能量活动)。
报告完成后,顾清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加密发送给了林玥和总局相关部门。他知道这份报告的份量,但它基于数据和逻辑,他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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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报告发出的同时,林玥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顾清影那份措辞严厉的报告,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刚刚还在为沈厌似乎找到一点控制力量的苗头而稍感安慰,顾清影的报告就如同一盆冰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立刻拨通了顾清影的内部线路,语气带着压抑的焦躁:“顾观察员,你的报告我看到了。结论是否过于悲观?沈厌刚刚展现出了一定的控制力,这难道不是积极的信号吗?”
终端屏幕上,顾清影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常:“林负责人,请勿被表象迷惑。数据显示,他的‘控制’建立在更危险的力量平衡之上。这如同在活火山口搭建积木,任何细微扰动都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我的职责是评估最坏情况,并提出应对方案。”
“但他现在是我们对抗归墟教的关键!总局也认可了合作策略!”林玥试图争辩。
“合作的前提是可控。”顾清影打断她,“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即使威力再大,也无法成为可靠的武器,只会伤及自身。我认为,在当前状态下,应优先考虑风险控制,而非战力利用。”
“可如果按你的建议进行‘限制性拘束’,等于废了他!还会彻底破坏我们之间脆弱的信任!”林玥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信任不能凌驾于安全准则之上。”顾清影的语气毫无波澜,“如果他的状态真如我所料持续恶化,所谓的信任毫无意义。我坚持我的评估和建议。”
通讯陷入僵持。林玥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感到一阵无力。她知道顾清影的逻辑从规章角度看无懈可击,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对沈厌这个人的判断。他一次次在绝境中创造奇迹,这次难道就真的过不去了吗?
“我会将你的报告和我的意见一并提交总局。”林玥最终说道,语气疲惫,“在总局新的指令下达前,维持现状,监控可以加强,但绝不允许启动任何强制措施,除非出现你报告中定义的‘即刻失控’明确迹象。这是命令,顾观察员。”
顾清影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明白。我会严格执行命令。但也请林负责人做好准备,一旦出现‘即刻失控’迹象,我不会犹豫。”
通讯切断。
林玥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总局那边的争论,恐怕会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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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斋后院。
苏九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望向前院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那位冷面观察官,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厚礼’。”
阿七停下诵经,看向她:“是管理局那边……”
“无非是觉得沈厌越来越危险,想给他套上更紧的枷锁罢了。”苏九娘把玩着幽鉴碎片,“可惜,他们不明白,真正的猛兽,枷锁锁不住,只会激起更烈的凶性。何况,沈厌现在走的这条路,本就不是他们那些条条框框能够理解的。”
她感知着静室内那股依旧在剧烈波动,却隐隐透出一丝顽强生机的气息,眼神深邃。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修补起来就难了。”阿七叹息一声。
“无妨。”苏九娘淡淡道,“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现在,重要的是沈厌自己能闯过这一关。只要他还能掌控力量,只要他还有价值,管理局就算再忌惮,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
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无名古书上。
“更何况,更大的麻烦,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得求着这‘不稳定因素’出手呢。”
静室之内,沈厌对斋外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体内那混沌与污秽之力的艰难搏斗中。每一次引导,每一次压制,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也不能失败。
观察者的疑虑,官方的分歧,外部的威胁……所有这些,都如同沉重的砝码,压在他那已在失控边缘徘徊的天平之上。而他所能依靠的,唯有体内那初燃的、微弱而危险的——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