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密道蛇影
“…南山…师兄…”“…小心…你…身后…”
师兄?!
他称呼南山先生为…师兄?!
秦振山如遭雷击,猛地顿住脚步,骇然看向正背着陈延舟、一只脚已踏入密道黑暗的南山先生!
只见南山先生那清癯的背影,在听到这声呓语的瞬间,亦是剧烈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直了片刻!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白~马·书¨院? ¨芜,错*内′容+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微微抽搐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先前所有的平静、悲悯、沧桑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极度复杂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震惊!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被猝然戳破最深秘密的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秦振山,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否认,想解释,但那声石破天惊的“师兄”,以及陈延舟昏迷中依旧精准的道破,如同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一切伪装!
空气凝固了。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所有的信任,在这一刻,摇摇欲坠,濒临崩碎!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充满了猜疑与震惊的对峙关头——
“嘶嘶——”“嗤嗤嗤——”
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又混合着某种腐蚀声响的噪音,突然从密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密密麻麻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密道的石壁和地面,急速地爬行、游动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腥气和铁锈味的恶臭,顺着阴冷的气流,从密道口扑面袭来!
是那种东西!是他们在废弃冶炼坑底遭遇过的、那种半金属半生物的诡异怪物!它们竟然…也找到了这里?!或者说…它们原本就蛰伏在这条南山先生所谓的“安全”密道之中?!
秦振山和南山先生的脸色同时骤变!
“退!”南山先生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急切的低吼,背着陈延舟猛地就要从密道口后退!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快如闪电的、湿滑粘腻的、顶端闪烁着钻头般寒光的诡异触须,如同毒蛇出洞,猛地从密道深处的黑暗里暴射而出!直取南山先生的后心和他背上的陈延舟!
那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带着致命的杀机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腥锈恶臭!
南山先生瞳孔紧缩,背着一个人,根本无从躲闪!
眼看那致命的攻击就要将他与陈延舟一同洞穿!
千钧一发之际——
“操,你妈!”
秦振山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怒吼,所有的震惊和猜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危机强行压下!保护延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独臂猛地抓起旁边石桌上那盏沉重的青铜油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暴射而来的诡异触须狠狠砸了过去!
燃烧的油脂泼洒而出,与那湿滑的触须猛烈撞击!
“轰!”的一声爆响!火焰瞬间窜起,与那怪物体表某种特殊的分泌物发生反应,发出一种更加刺鼻的焦臭和“嗤嗤”的腐蚀声!
那几根触须似乎极其畏火,遭遇火焰灼烧,猛地吃痛般缩了回去,发出一种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嘶鸣!
趁此间隙,南山先生背着陈延舟,狼狈不堪地扑跌回山洞内,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范围。`狐¢恋*闻-茓` ¢更/新′蕞¢全?
秦振山也踉跄着后退几步,独臂被震得发麻,死死盯着那重归黑暗、却不断传出愤怒嘶鸣和更多窸窣爬行声的密道入口,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条所谓的生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一个陷阱!
“这怎么回事?!”秦振山猛地扭头,看向刚刚从地上爬起、脸色极其难看的南山先生,声音因后怕和愤怒而嘶哑变形,“这就是你说的安全通道?!”
南山先生快速检查了一下背上的陈延舟,确认他未被伤到,这才抬起头,面对秦振山的质问,他脸上的震惊和复杂已然褪去,重新被一种极其凝重的铁青色所覆盖。他没有回避秦振山锐利如刀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急促:
“这密道…的确是我多年前为防不测暗中开辟…按理说绝无外人知晓…”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阴霾的疑虑,“除非…‘影鸮’对这片区域的渗透…远比我想象的更深…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非‘常理’所能度量的追踪手段…”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陈延舟左胸的方向。
秦振山的心猛地一沉!又是那枚弹片?!那不仅仅是标识…还是…一个能被随时追踪的“信标”?!
“那现在怎么办?!”秦振山看着那不断传出可怕声响、显然已被怪物堵塞的密道,感到一阵绝望。前有未知怪物堵截,后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日军和“清道夫”…
南山先生眉头紧锁,快速扫视着这个并不宽敞的山洞,目光最终定格在洞壁那些模糊古老的刻痕上,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急速权衡着什么。
“还有一个地方…”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更危险…但或许…是唯一能暂时阻隔‘它们’感知的…‘死地’!”
死地?!
秦振山尚未反应过来,南山先生已经背着陈延舟,快步走到山洞最内侧一面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岩壁前。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以一种极其复杂、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节奏和力度,快速敲击着岩壁上几处毫不起眼的凸起。^求?书¢帮` !哽.芯-最/快.
咔…咔哒…咔哒哒…
一阵更加低沉、更加古老的机括转动声从岩壁内部传来!紧接着,整面岩壁,竟然从中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向后旋转,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匍匐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陈腐、带着浓郁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死寂气息,从洞内扑面而来!令人汗毛倒竖!
这气息…竟与那冶炼坑底、还有暗河中的诡异怪物,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和纯粹!
“快!进去!”南山先生不容置疑地低喝,率先将昏迷的陈延舟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要跟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秦振山一把拉住他,厉声问道。这地方给他的感觉极其不祥,仿佛通向的不是生路,而是某个亘古的坟墓!
南山先生猛地回头,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锐利得骇人,又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是‘鸮影’计划最早期的…一个废弃‘观察点’!也是这片土地下…最古老‘居民’的…巢穴边缘!”
“鸮影”观察点?!古老居民的巢穴边缘?!
秦振山的心脏再次被狠狠攥紧!
“想要活命,就跟我来!想死,就留在这里等鬼子或者被那些‘巡地螂’撕碎!”南山先生甩开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不再有丝毫犹豫,弯腰就钻进了那向下倾斜的黑暗洞口。
身后,密道方向传来的嘶鸣和爬行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尖锐物体刮擦石壁的可怕声响!
秦振山看了一眼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洞口,又看了一眼身后即将被怪物涌入的山洞,最终狠狠一跺脚,咬着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刹那——
轰隆!
身后的岩壁再次合拢,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彻底隔绝。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三人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逼仄、不断向下延伸的通道里回荡。
秦振山只能凭借触觉,感受着身下冰冷湿滑、仿佛覆盖着某种粘稠苔藓的石壁,艰难地向下爬行。那阴冷死寂的气息无处不在,疯狂地掠夺着体温,也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在这纯粹的黑暗和死寂中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前方终于传来南山先生压低的声音:“到底了。小心,别乱动。”
秦振山小心翼翼地滑下最后一段斜坡,双脚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却依旧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这里似乎是一处稍微宽敞些的地下空间。黑暗中,他感觉到南山先生似乎又点燃了什么,一点极其微弱、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亮起,勉强照亮了周围几尺的范围。
借着她那幽蓝的光芒,秦振山看清了他们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洞顶垂下无数狰狞的钟乳石。而在地面上,随处可见一堆堆奇特的、仿佛某种巨大生物蜕下的、半石化了的、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甲壳碎片?!
空气更加阴冷,那股陈腐的死寂气息也更加浓郁。
这里…就是那个废弃的“鸮影观察点”?古老“居民”的巢穴边缘?
秦振山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南山先生将那幽蓝的光源——似乎是一种特殊的萤石——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陈延舟平放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地面上。他的动作依旧轻柔,但神色却凝重到了极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深沉的黑暗,仿佛在防备着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这里…真的安全吗?”秦振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在这死寂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声响都显得格外突兀。
“安全?”南山先生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而诡异的弧度,“对于‘它们’讨厌的东西来说,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对于身上带着‘它们’标记的‘猎物’来说…这里暂时…是灯下黑。”
他再次看向陈延舟胸口,眼神复杂难明:“那枚弹片里…恐怕掺入了‘巡地螂’信息腺的提取物…它能持续吸引那些怪物…但在这靠近它们真正巢穴的地方,这种低浓度的信息素,反而会被巢穴本身更强大的气息所掩盖…就像一滴水混入了大海。”
信息素?巢穴?南山先生的话语里充斥着太多超出理解的概念。
秦振山还想再问。
突然——
“咳咳…呃…”
地上的陈延舟再次发出了痛苦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痉挛起来!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落下,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指甲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延舟!”秦振山急忙扑过去按住他。
南山先生也脸色一变,迅速上前查看。
只见陈延舟双目紧闭,脸色却不再是苍白,而是泛起一种极其不祥的、如同金属般的青灰色!他左胸那枚弹片周围,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剧烈凸起、扭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而那弹片本身,竟然再次隐隐透出幽蓝的光芒,一明一灭,频率极快!
“不好!”南山先生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共鸣’!这巢穴深处…有东西…在强行唤醒他体内的‘烙印’!再这样下去…他会血脉逆冲…心脉俱碎而亡!”
“怎么办?!”秦振山急得双目赤红,死死按住疯狂挣扎的陈延舟,感觉他的体温正在急剧升高,又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南山先生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天人交战。他猛地看向秦振山,语速快得惊人:“只有一个办法!极其凶险!但或许能救他!”
“说!”
“用这个!”南山先生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鸮吻针”的皮囊,又拿出了那半块鸾鸟玉符!“以玉符为引,以鸮吻针为桥,将巢穴深处那‘东西’试图强行灌注过来的混乱力量…引导出来!导入地下!但施针者必须精准无比,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他,你自己也会被那力量反噬,精神错乱甚至爆体而亡!”
他死死盯着秦振山:“你的精神意志足够坚韧!而且你与他有师徒羁绊,或许能提高一线成功率!你敢不敢?!”
秦振山看着怀中痛苦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陈延舟,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
“来!”
南山先生不再废话,迅速将鸾鸟玉符按在陈延舟剧烈起伏的胸口,那玉符上的血丝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流转。
然后,他将一枚最长的、乌黑血红的“鸮吻针”,递到秦振山手中。
针入手,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诡异灼烧感的煞气瞬间顺着手臂窜向秦振山的大脑!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保持住清醒,独臂稳如磐石,依照南山先生急速指示的穴位和手法,朝着那幽蓝光芒最盛之处,猛地刺下!
“呃啊——!!!”
陈延舟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身体猛地绷成一张反弓!
秦振山只觉得针尖触及的刹那,一股狂暴、混乱、冰冷、充满毁灭气息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那骨针,疯狂地冲入他的手臂,直窜向他的大脑!
无数的幻象、嘶吼、扭曲的画面、冰冷的低语…瞬间充斥了他所有的感知!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正在疯狂地穿刺、搅拌他的脑髓!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嘴角溢出血沫,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凭借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引导着那股可怕的洪流,依照南山先生的指引,将其逼向脚下的大地!
整个过程仿佛持续了万年,又仿佛只有一瞬。
当那恐怖的洪流终于宣泄殆尽,秦振山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失去所有意识。
而石床上,陈延舟也停止了挣扎,瘫软下去,胸口那幽蓝的光芒渐渐熄灭,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那枚鸾鸟玉符静静躺在他胸口,光泽似乎黯淡了几分。
山洞重归死寂。
只有秦振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南山先生长长松了口气,整个人也仿佛虚脱般,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冷汗浸透了他的长衫。
短暂的寂静中。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水滴落入深潭的声音,从溶洞最深处的黑暗中,规律地传来。
与之前暗河的水滴声不同,这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空洞的回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绝对的黑暗深处,静静地…
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