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袭棱堡
主棱堡望楼内，油灯昏黄。赵铁鹰卸下覆面盔，露出一张被硝烟熏染、棱角如削的脸。他借着灯火，仔细擦拭着陌刀上凝固的血痂，动作沉稳，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沙盘上标注的清军大营位置。
“将军，清点完毕。”副将的声音带着疲惫，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振奋，“我军阵亡一百三十七人，重伤两百零五，轻伤不计。玄甲卫折损十六人，皆是攀城血战所致。箭矢消耗三成，火药两成，金汁...己尽。”他顿了顿，补充道，“建奴遗尸逾两千五百具，伤者不计其数，八旗精锐镶白、正红旗伤筋动骨！”
赵铁鹰将擦拭干净的陌刀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嗡鸣：“多尔衮断指之恨未消，今日又添新耻，岂肯善罢甘休？传令：各棱堡守军轮替休整，衣不解甲，兵不离手！夜不收（斥候）前出五里，加倍警戒！神机营炮手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轰击其营盘！尤其注意其挖掘动向！”他手指重重敲在沙盘清军大营后方，“此处地势略低，恐其效仿宁远旧事，掘地道！”
“末将领命！”副将神色一凛，立刻转身部署。-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
夜，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白日惨烈的战场陷入死寂，唯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镇虏堡内，灯火管制，一片肃杀。疲惫的士兵抱着兵器，倚着冰冷的堡墙假寐，耳朵却竖得老高。
子时刚过，堡外西北方向，一处隐蔽的山坳后，突然亮起星星点点、极其微弱的光！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地鼠刨土般的窸窣声！
“将军！夜不收急报！建奴大营西北角，有大批人马潜出，携带锹镐，正秘密向我棱堡西翼挖掘！”斥候几乎是滚爬着冲进望楼，声音带着惊悸。
赵铁鹰眼中寒光爆射，猛地起身：“果然不出所料！想用宁远炸城之法对付棱堡？哼！传令西翼棱堡守军，按预定方位，向下深挖竖井！备好毒烟、火油、滚水！神机营，调三门虎蹲炮至西翼，装填霰弹！其余炮位，校准敌营西北角挖掘起点，听我号令！”
冰冷的命令如同铁流，迅速传遍堡垒。-k/u`n.l,u^n.o*i*l,s\.¨c·o+m·棱堡西翼下方，守军士兵无声而迅疾地行动起来，沿着内墙挖掘深坑，架设鼓风皮囊，备好引火之物。三门虎蹲炮被悄悄推上预设的射击位，炮口斜指下方可能的地道出口方向。
地道挖掘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堡内守军屏息凝神，紧握兵器的手心沁出汗珠。
就在清军地道即将挖通堡墙基座的关键时刻！
“点火！鼓风！”赵铁鹰的命令如同惊雷！
早己准备好的毒烟包（硫磺、砒霜、辣椒等混合）、浸透火油的柴草被点燃，投入竖井！巨大的皮囊被数名壮汉奋力鼓动，带着刺鼻恶臭的浓烟和灼热的气浪，如同地狱的呼吸，被狂暴地灌入地道深处！
“放！”负责西翼的玄甲千户同时怒吼！
三门虎蹲炮几乎在同时开火！砰！砰！砰！密集的霰弹如同铁扫帚，狠狠扫过地道出口预估的地面区域！打得土石飞溅！
地道内，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咳咳咳...毒烟！是毒烟！”
“啊！我的眼睛！”
“烫！烫死了！”
“救命！后面别挤！”
“轰！”一声闷响，地道内似乎有火油被点燃，引发小规模塌方！
凄厉绝望的惨嚎和咳嗽声，隔着土层和堡墙，隐隐传入堡内守军耳中。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比白日的厮杀更令人毛骨悚然。地道战术，未及建功，便己葬送数百清军工兵于地底！
几乎与此同时！
呜——呜——呜——！
尖锐急促的号角声撕破夜空！镇虏堡正面、东侧，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如同燎原之火！喊杀声震天动地！白日受挫的阿济格和多铎，竟趁夜发动了孤注一掷的全面强攻！无数清军步骑，如同黑色的潮水，踏着同伴的尸体，再次疯狂涌向棱堡！显然，地道是佯攻或次要手段，真正的杀招是这不顾伤亡的夜袭！他们试图用绝对的人数和夜色的掩护，淹没这座钢铁堡垒！
“来得好！”赵铁鹰不惊反喜，覆面盔下传出沉闷如铁的笑声，“传令！所有炮位，目标敌密集冲锋集群，最大射速，自由轰击！火铳手，上垛口，五十步齐射！玄甲卫，陌刀准备，让建奴再尝尝陌刀的滋味！告诉弟兄们，陛下在京师看着！杀敌立功，就在今夜！”
轰！轰！轰！轰！
镇虏堡瞬间化身喷吐死亡的火山！所有佛朗机炮、虎蹲炮全力开火！实心弹、霰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冲锋的清军集群中犁开一道道血肉胡同！火光映照着清兵惊恐扭曲的脸庞，断肢残臂在爆炸的气浪中抛飞！
砰！砰！砰！砰！
垛口后，神机营火铳手排成密集队列，对着下方火把照耀下的人影，打出了一轮又一轮致命的齐射！铅弹如同冰雹般砸入人群，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然而，清军如同疯魔！在阿济格、多铎亲自督阵下，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冲锋！云梯再次搭上堡墙！重甲死兵口衔利刃，亡命攀爬！
“玄甲卫！杀！”望楼上，赵铁鹰的怒吼如同雷霆！
哗——！金铁摩擦声刺耳！沉默的钢铁丛林再次启动！沉重的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整齐劈落！攀上垛口的清兵如同撞上绞肉机，瞬间被斩碎！鲜血如同瀑布般泼洒在冰冷的堡墙上！
夜战！混战！死战！镇虏堡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吞噬生命的熔炉！火光冲天，杀声震野，兵器的碰撞声、垂死的惨嚎声、火炮的轰鸣声交织成一首血腥的死亡交响曲！棱堡的棱角在血火中若隐若现，如同不屈的巨人，迎接着一波又一波黑色浪潮的冲击，将它们狠狠拍碎在钢铁壁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