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折翼冰原
喀尔喀联军的溃败,如同草原上点燃的狼烟,将大明皇帝朱慈炤亲征漠北、阵斩二汗的恐怖威名,瞬间传遍了广袤的蒙古高原。
这威名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个听闻此讯的部落首领心头,更让那远在三百里外、本欲坐收渔利的卫拉特雄鹰——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珮台吉,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与前所未有的骑虎难下。
巴图尔珮台吉的大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帐内众人阴晴不定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膻味和马奶酒的酸涩,却压不住那股源自失败的焦躁。
“台吉!”杜尔伯特部部落首领虽然满脸风霜,但眼神如鹰,此刻他猛地灌下一碗马奶酒,将银碗重重顿在案上,声音带着惊悸。
“素巴第和衮布完了!八万勇士啊,一夜之间!那明国皇帝…他根本不是人!是长生天派下来惩罚我们的魔神!他身边那些黑甲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我们的勇士在他们面前就像羊羔!我们不能再去了!”
“是啊,台吉!”另一位辉特部首领接过话题,语气急切,“斥候回报,明军虽然也折损不少,但士气正盛得可怕!他们背靠查干诺尔休整,车营环环相扣,火器多得吓人!我们的骑兵再快,也冲不破那铁桶阵和喷火的管子!更别说那支魔鬼军队了!汉人的粮草、女人虽好,可也得有命花啊!趁明军还没调头找我们,赶紧撤回阿尔泰山吧!”
帐内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_咸.鱼¢墈~书, *哽′辛?最`全+喀尔喀的惨败,尤其是玄甲铁卫那非人般的战力,彻底击垮了这些卫拉特首领们南下摘桃子的信心。
他们看向巴图尔珮台吉的目光,充满了退缩的恳求。
巴图尔珮台吉端坐主位,浓密的虬髯掩盖着他紧抿的嘴唇,那双深邃的鹰目扫视着帐内诸酋。
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丝毫不亚于众人,素巴第和衮布的实力他清楚,八万联军竟被七万明军一战击溃,二汗授首,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明军战力的认知极限。
尤其是那支凭空出现、如同魔神附体的黑甲重步兵,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心生忌惮。
若能趁明军与喀尔喀两败俱伤时南下,不仅能攫取巨大利益,更能极大削弱这个正在复兴的南方帝国,为卫拉特称霸草原扫清障碍,这本是一石数鸟的妙棋。
然而,棋局的第一步就彻底崩坏。
明军赢得太快,太狠!自身损失远低于预期,还携大胜之威,士气如虹。反观自己这边,盟友的惨败带来的恐慌远大于对财富的渴望。
强行南下,面对以逸待劳、严阵以待的明军主力,胜算几何?即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卫拉特各部精锐将折损殆尽,届时别说称霸草原,恐怕连老巢阿尔泰山都要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和硕特部部落或卷土重来的喀尔喀残部吞掉!
风险与收益的天平,在巴图尔珮台吉心中剧烈摇摆。
帐内压抑的沉默和众酋期盼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压力,迫使他做出决断。
良久,巴图尔珮台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而果决,带着一丝不甘的沙哑:
“长生天没有赐予我们击败魔神的利箭,却给了我们看清危险的智慧。¨零?点\看¨书/ !蕪!错¢内?容+素巴第和衮布的愚蠢,用鲜血为我们铺就了警示之路。”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传令各部!丢弃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十日口粮!今夜子时,拔营!不是向南,是向西!以最快的速度,撤回我们的阿尔泰山!鹰,只有回到自己的巢穴,才能舔舐伤口,等待下一次俯冲的机会!”
“台吉英明!”帐内众酋如蒙大赦,齐齐抚胸行礼,脸上露出逃出生天的庆幸。
卫拉特联军,这支本欲给予明军致命一击的力量,在距离战场仅三百里的地方,在喀尔喀盟友的尸骨未寒之际,连明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便如同惊弓之鸟,仓皇西撤。
巴图尔珮台吉的雄鹰之旗,在凛冽的西风中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原深处。他做出了一个看似屈辱却无比明智的决定——保存实力,以待天时。
而这份“明智”,将成为日后朱慈炤经略西域时,一个小麻烦。
查干诺尔明军大营,中军帐内暖意融融,炭火驱散了塞外的酷寒。
朱慈炤卸下了染血的金甲,身着常服,正仔细聆听着新任兵部职方司郎中的禀报。
这位郎中名唤张煌言,虽面容尚显青涩,但眼神锐利,条理清晰。
“陛下,我军夜不收冒死深入西面三百里,确认巴图尔珮台吉所部约五万骑,己于三日前拔营,丢弃部分辎重,全速向阿尔泰山方向撤退!其撤退路线十分果断,沿途未做任何停留或设伏迹象。”
“另据俘获的喀尔喀溃兵供述及零星西逃部落牧民所言,卫拉特诸部因喀尔喀惨败,对我军…尤其是玄甲铁卫极为恐惧,军心己乱,巴图尔珮台吉恐是慑于陛下天威,不得不退。”
赵铁鹰站在一旁,覆面盔己摘下,露出饱经风霜却锐气不减的脸庞,闻言冷哼一声:“算这老狐狸识相!若敢来,末将定叫他的‘雄鹰’变成秃鹫!”
孙应元抚须沉吟:“陛下,卫拉特虽退,然其主力未损,巴图尔珮台吉雄才大略,实为西域大患。此次退走,恐非心服,乃力有不逮,暂避锋芒耳。”
朱慈炤端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扶手,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巴图尔珮台吉的退走在他意料之中。一个能在明末清初的西域乱局中崛起并奠定准噶尔汗国基础的枭雄,绝不会是莽撞之徒。此人不除,西域永无宁日。但眼下…
“穷寇莫追,塞外非久留之地。”朱慈炤的声音沉稳有力,“我军虽胜,然将士疲惫,伤者待医,粮秣转运艰难。
深入阿尔泰山追击,地形不熟,补给线过长,风险太大。巴图尔珮台吉此番退得干脆,未必没有诱我深入之意。”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漠北舆图前:
“赵铁鹰!”
“末将在!”
“着你率一万五千关宁铁骑、五千‘定西营’精锐,配属两千轻骑,组成快速追击集群!目标非歼敌主力,乃袭扰其后队,焚其遗弃辎重,驱赶其散落部众,扩大其恐慌!追至杭爱山(位于今蒙古国中部)即止,不得深入!沿途广布哨探,若遇敌大队反扑,立刻撤回!”
“末将领命!”赵铁鹰眼中战意复燃,抱拳领命。
“孙应元、汪伟!”
“臣在!”
“即刻统筹大军拔营事宜!伤者优先,由精锐护送至宣大妥善安置。缴获之牛羊、马匹、财货,登记造册,大部充作军资抚恤,小部分犒赏有功将士。阵亡将士名录、功勋簿,务必详尽准确,朕要亲自过目!三日后,大军班师!”
“臣等遵旨!”
命令迅速传达。明军大营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悲伤与喜悦交织,士兵们收敛袍泽的遗骨,抚摸着缴获的健壮战马和成群的牛羊,疲惫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自豪。
赵铁鹰率领的快速集群如同离弦之箭,向西疾驰而去,掀起滚滚雪尘。
朱慈炤走出大帐,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他望着远处冰封的查干诺尔湖,湖面上仍有未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更远处,是苍茫无垠的雪原,那是卫拉特人遁走的方向。
‘巴图尔珮台吉…’朱慈炤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神深邃如寒潭。‘今日你能断尾求生,他日朕必犁庭扫穴,让你卫拉特的雄鹰,永远折翼在阿尔泰山的冰雪之下!西域…终将是大明的西域!’
帝国北疆最大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朱慈炤深知,这远非终点。
带着漠北大胜的无上荣耀与对未来的深沉筹谋,庞大的明军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开始缓缓转向南方,踏上凯旋之路。
他们的身后,是伏尸遍野的查干诺尔冰原,是仓惶西遁的卫拉特背影,是漠北草原各部从此对大明天威刻骨铭心的恐惧。
帝国的龙旗,在塞外的朔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