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皇嗣稳人心

汪伟携带着王命旗牌与尚方剑,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带着凛冽杀意再次南下扬州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朝野。\e,z′暁.说\网· ¨首~发?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与盐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们,或面如土色,或强作镇定,或暗中串联,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江南之地,尤其是扬州,更是风声鹤唳,富丽堂皇的盐商园林里,往日里醉生梦死的奢靡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焦灼的密议和仓惶的转移。

然而,这股因盐政风暴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在触及紫禁城那厚重的宫墙时,却被另一股更为宏大、更关乎帝国根基的洪流所缓冲——皇贵妃孙若薇腹中的龙种。

长春宫俨然成了后宫乃至整个帝国瞩目的中心。

朱慈炤的旨意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太医院院判王绍隆亲自带队,轮班值守长春宫,每日请脉,精心调配安胎药膳;

尚宫局和内务府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所有用度皆拣选最好的呈送,连殿内地板都铺设了厚厚的地毯以防滑倒;增派的宫娥内侍皆是精挑细选的老成稳重之人,行走间轻手轻脚,说话细声细气。

孙若薇本人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荣宠。

她本就性子沉稳,此刻更是谨小慎微,严格按照太医嘱咐起居饮食。

每日晨起,在宫女搀扶下于殿内缓缓踱步,午后则静心抄写《金刚经》为腹中孩儿祈福,眉宇间那份即将为人母的温柔与身为皇贵妃的端庄威严交织在一起。·k+u!a.i·k·a.n!x!s¢w?.¨c,o·m¢

她深知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不仅关乎自身地位,更关乎兄长孙可望在朝中的根基,甚至关乎皇帝陛下新政的推行是否能有更稳固的“国本”支撑。

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殿内,暖意融融。

孙若薇刚抄完一段经文,搁下笔,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贴身宫女翠竹捧着一盅温热的燕窝羹进来,轻声道:“娘娘,用些燕窝吧,王院判说此物最是滋补。”

孙若薇接过,小口啜饮着。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昭仪马娘娘到——”

孙若薇放下玉盅,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快请。”

马婉如一身藕荷色的常服,外罩着件半旧的石青色比甲,身姿依旧挺拔利落。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快免礼,坐。”孙若薇笑容亲切,示意宫女看座,“这寒冬腊月的,难为妹妹还想着来看本宫。”

马婉如依言坐下,将锦盒呈上,声音清脆坦荡:“娘娘有孕,乃宫中天大的喜事。”

“臣妾祖母在石砫听闻,特意寻了些年份久远、药性温和的老山参,快马送来。祖母说,她虽未读过多少书,但也知忠君体国。”

“娘娘为陛下孕育皇嗣,便是为国尽忠。这些山参,是秦家一点心意,愿娘娘凤体安康,龙胎稳固。·如!文+枉+ ~哽¢薪_最?筷_”她的话语没有太多华丽的修饰,却带着将门虎女特有的真诚和秦良玉那份沉甸甸的忠义。

孙若薇心中感动,示意翠竹接过锦盒:“忠贞侯有心了!代本宫多谢她老人家挂念。秦家世代忠良,实乃国之柱石。”

她看着马婉如清澈的眼眸,温言道:“妹妹也常来坐坐,陪本宫说说话。这深宫之中,妹妹的性子,最是爽利,看着也舒心。”

马婉如微微颔首:“娘娘不嫌臣妾粗笨便好。臣妾在宫中,谨记祖母‘持身以正’的教诲,若有能效劳之处,娘娘尽管吩咐。”

她话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却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掺和是非,但持身以正,关键时刻或可依靠。

两人正说着话,殿外又报:“婕妤周娘娘、周美人到——”

周若兰携着妹妹周若梅走了进来。

周若兰一身鹅黄色宫装,温婉端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

周若梅则穿着桃红色的袄裙,妆容精致,只是眼神深处难掩一丝郁郁之色。

“臣妾(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姐妹二人盈盈下拜。

“都起来吧,赐座。”孙若薇保持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在周若梅脸上略一停留。

周若兰奉上礼物,是一套苏绣精湛的婴孩衣物,针脚细密,用料考究:“娘娘,这是臣妾姐妹一点心意,愿小殿下平安康泰。”

“妹妹有心了,这绣工真是精巧。”孙若薇赞道,示意翠竹收下。

周若梅也跟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但语气有些干巴巴的。她看着孙若薇被众人环绕、备受呵护的样子,再看看姐姐和自己,心中酸涩更甚。

尤其是看到马婉如虽位份不如姐姐,却因家世特殊和性情首爽,似乎颇受皇贵妃青眼,更觉憋闷。

闲谈片刻,话题难免扯到朝政。

周若兰小心翼翼地道:“听闻汪尚书又奉旨南下扬州了?盐政关乎国计民生,陛下励精图治,真是万民之福。”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恭维了皇帝,又未对汪伟的行动做任何评价。

孙若薇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语气平和:“陛下心系社稷,宵衣旰食。我等后宫妇人,当谨守本分,为陛下打理好后宫,解其后顾之忧,方是正理。前朝之事,自有陛下与诸公操劳,非我等可置喙。”她这番话,既是表明态度,也是提醒在座诸人,尤其是心思浮动的周若梅。

马婉如点头附和:“娘娘说的是。臣妾只知练兵卫国,侍奉陛下,那些弯弯绕绕,实非所长。”

周若梅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又坐了一会儿,周氏姐妹和马婉如便识趣地告退。

走出长春宫,周若梅终于忍不住,低声对姐姐抱怨:“姐姐你看,皇贵妃如今越发有威仪了。马昭仪不过仗着有个好祖母,也能得她另眼相看。我们姐妹……”

“住口!”周若兰脸色一沉,扯着她快走几步,首到远离长春宫宫人视线,才压低声音厉斥道,“你这张嘴迟早惹祸!皇贵妃位份尊崇,又怀有龙嗣,恩宠正隆,岂是你我能妄加议论的?”

“马昭仪是将门之后,马家更是满门忠烈!”

“马昭仪性情耿首,陛下和皇贵妃看重的正是这份不掺和是非的坦荡!”

“你再这般心浮气躁,口无遮拦,别说晋位,只怕连美人之位都保不住!江南家中来信,盐政整饬,风声鹤唳,我们更要谨言慎行,莫要给家里再添祸端了!”

想到家中因清丈和即将到来的盐政风暴可能面临的冲击,周若兰心中忧虑更甚。

周若梅被姐姐疾言厉色训斥,眼圈一红,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姐妹二人沉默地走在回储秀宫的路上,各怀心事。

深宫的红墙,在冬日萧瑟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阴影。

处理完军务,朱慈炤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长春宫的方向。

皇嗣……这是他稳定人心、凝聚国运最重要的砝码。

汪伟在扬州掀起的风暴必然猛烈,但有这个即将到来的皇嗣作为定海神针,朝野间因利益受损而产生的剧烈震荡,便能被这关乎国本的巨大喜悦所缓冲和吸纳。

他需要这个孩子平安降生,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来宣告武兴朝真正的稳固与延续。

“李忠。”

“奴才在。”

“摆驾,去长春宫看看皇贵妃。”朱慈炤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和。此刻的他,不仅是杀伐决断的帝王,也是一个期待子嗣的父亲。

这份温情,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与深宫中,显得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