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锁江困兽

武兴五年七月,鸭绿江口的硝烟尚未散尽,九连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玄色龙旗,如同一柄冰冷的匕首,深深刺入了建州女真最后的心脏——赫图阿拉。,白`马~书-院¢ /耕¨薪¨醉\筷-

消息传回这座“龙兴之地”,伪清仅存的掌控者、郑亲王济尔哈朗,如遭雷殛。

他枯坐在昔日努尔哈赤发号施令的大殿上,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因惊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代善被生擒,九连城陷落,意味着伪清彻底失去了与朝鲜的联系,也失去了获取外援和粮秣的最后一条生命线。

赫图阿拉,这座被群山环抱的老寨,瞬间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完了……全完了……”济尔哈朗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麾下名义上还有五万兵马,但真正的女真本部精锐,在松锦、在辽沈、在无数次与明军的血战中早己损失殆尽,如今不足两万之数。

余者皆是收拢的科尔沁、察哈尔残部以及被强征的汉人包衣、朝鲜仆从军。

这些人,打打顺风仗尚可,面对如今挟大胜之威、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明军主力,能有多少战心?

“主子!主子!明狗赵铁鹰在九连城站稳脚跟后,己分兵北上!前锋己过萨尔浒!”一名浑身浴血的探马冲进大殿,带来更坏的消息。\小_说+C?m,s, ?耕?芯\醉~全¨

“萨尔浒?!”这个名字如同梦魇,瞬间击垮了殿内所有女真贵族残存的勇气。

数十年前,努尔哈赤在此大败明军,奠定了后金基业。

如今,风水轮转,明军的大纛,再次插上了这片染满明军鲜血的土地!巨大的讽刺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济尔哈朗猛地站起,眼中布满血丝,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守!死守赫图阿拉!这是我们最后的堡垒!依托山势,层层设防!明狗的火炮在山上施展不开!告诉各部勇士,也告诉那些蒙古人和包衣奴才,守不住,大家都得死!守住,或许……或许还有转机!”他只能用最严酷的军令和最渺茫的希望,来强行维系这摇摇欲坠的军心。

赫图阿拉,这座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的堡垒,如同受伤的野兽,开始疯狂地舔舐伤口,挖掘壕沟,加固工事,储备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粮食。

绝望的气息,在山城的每一块砖石间弥漫。

与此同时,辽东经略孙传武坐镇沈阳,正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朱慈炤“堡垒推进,袭扰疲敌”的方略。

一座座棱角分明、带有炮位的棱堡,如同钢铁的獠牙,沿着浑河、苏子河谷,一步步向赫图阿拉方向延伸。!q_i_x′i^a.o-s!h~u\o`..c,o¢m+

宣府、大同调来的边军精锐,在熟悉地形的辽东本地军官带领下,化整为零,如同附骨之疽,昼夜不停地袭扰着建奴的外围哨卡、屯粮点和放牧的草场。

“报——!苏克素护河畔发现建奴运粮队,护卫约三百骑!”

“报——!建奴一支千人队试图出山劫掠三岔堡屯田,被我伏兵击溃,斩首百余!”

“报——!科尔沁一支约两千骑的游骑试图靠近我西路粮道,被关宁铁骑副将曹变蛟部驱逐,斩其头目!”

一份份捷报雪片般飞向沈阳,飞向京师。

明军如同熟练的猎人,用坚固的堡垒压缩着猎物的空间,用不断的袭扰消耗着猎物的体力和意志。

赫图阿拉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山城内的粮食日益减少,军心浮动,甚至开始出现小规模的逃亡和械斗。

济尔哈朗的严令和杀戮,只能延缓崩溃的到来,却无法阻止。

紫禁城,乾清宫。

朱慈炤看着孙传武的奏报和赵铁鹰关于九连城善后及准备西进合围赫图阿拉的计划,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提笔在孙传武的奏疏上朱批:

“传武所行甚合朕意。步步紧逼,断其粮秣,疲其心神,待其自溃。然困兽犹斗,不可大意。棱堡推进,务求稳妥,勿予敌可乘之机。赵铁鹰部克期北上,两路合围,务求全歼,勿使一酋走脱!此战,当犁庭扫穴,永绝建州之患!功成之日,朕不吝封侯之赏!”

批完,他将朱笔一搁,目光投向悬挂的巨幅辽东舆图,最终定格在赫图阿拉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

长春宫。

皇长子朱和堃的降生,为深宫带来了久违的生机与喜悦。孙若薇虽产后虚弱,但在太医精心调理和无数珍稀补品的滋养下,气色己大为好转。

她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怀中抱着襁褓,看着儿子皱巴巴却日益红润的小脸,眉眼间尽是母性的温柔与满足。

这份安宁,是她用命搏来的,也是她未来地位最坚实的保障。

“娘娘,小殿下今日又精神了许多,吃奶也更有力气了。”翠竹在一旁笑着禀报。

孙若薇轻轻抚摸着婴儿细软的胎发,低声道:“只盼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她深知,这深宫之中,平静的表象下暗流从未停息。

皇长子的身份是荣耀,更是靶子。

战后宫妃嫔,乃至她自己的兄长孙可望在西南的作为,都可能影响到这个襁褓中的孩子。

翊坤宫东配殿。

马婉如练完一套拳脚,接过云英递来的汗巾擦拭额角。

她听着宫人低声议论辽东大捷和皇长子,神色平静。

祖母秦良玉的家书言犹在耳:“持身以正,不涉是非,忠君报国,方是立身之本。”她所求的,不过是无愧秦家门楣,在力所能及处为陛下分忧。至于恩宠子嗣,非她所长,亦不强求。只是偶尔路过长春宫,听到里面婴儿的啼哭,心中也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储秀宫的气氛则复杂得多。

婕妤周若兰精心绣着一件小肚兜,针脚细密,图案是寓意吉祥的麒麟。

她将家族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这位新降生的皇长子身上,期望能通过皇贵妃这条线,为江南饱受新政冲击的家族寻得一丝喘息之机。

而美人周若梅,看着姐姐忙碌,心中酸涩更甚,对镜自怜,只觉前路渺茫。

朝堂后宫,因辽东战局和皇长子的降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张力。

胜利的喜悦与未来的隐忧交织,权力的博弈在平静的水面下悄然进行。

而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赫图阿拉,最后的决战阴云,正随着冬季的第一场大雪,缓缓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