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海事雏鹰
凛冽的海风刮过校场，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熄三百学子胸膛中滚烫的热血。
为期数月的基础训导己毕，今日，他们迎来了首次登舰远航训练的出征仪式。
点将台上，暂代学堂总办（相当于现代的校长）一职的水师副将施琅，一身笔挺的深蓝色海军将官服，这是朱慈炤授意设计的新式军服。
施琅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鸦雀无声却目光炽热的方阵。
这些年轻人，褪去了初入学的青涩与懵懂，皮肤黝黑，身姿挺拔，眼神中多了几分属于海狼的坚毅与沉稳。
“诸位学员！”施琅声若洪钟，压过了风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尔等苦读海图，演算天文，操练炮械，所为者何？非是困守这方寸学堂，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驾驭巨舰，驰骋于万里波涛之上，扬我大明国威！”
他手臂一挥，指向港口方向。那里，三艘经过改装的二手广船——被命名为“雏鹰一号”、“雏鹰二号”、“雏鹰三号”——己然升帆起锚，等待着它的新主人们。
“看见了吗？那就是你们接下来的课堂！真正的海，不是风平浪静的图画，它有怒涛，有暗礁，有莫测的风云！此次南下澎湖集训，来回不过旬日，然其间辛苦，远超尔等想象！晕船、呕吐、风暴、乃至可能的突发敌情，皆是尔等需首面之考验！”
“记住尔等身份！尔等是大明海事学堂第一期学员！陛下关注着尔等，亿万百姓期待着尔等！未来帝国的海疆，需要尔等去开拓、去守护！此次训演，本将要求尔等：一、绝对服从教习与舰长号令；二、胆大心细，将所学用于实践；三、同舟共济，互帮互助！可能做到？”
“能！能！能！”怒吼声震天动地，学子们激动的脸庞因寒冷和兴奋而泛红。_卡¨卡`晓_说?蛧~ ^首·发_
“登舰！”
命令一下，学员们以分队为单位，在教习和军官的带领下，秩序井然却又迫不及待地奔向各自的战船。
尽管努力保持着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发亮的眼睛，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激动。
学员林致远，来自福州一个破落书香门第，原本只知埋头圣贤书，因家道中落且目睹海贸之利后，毅然报考海事学堂。
他天资聪颖，尤其擅长天文算学，此刻紧跟着队伍，心中既憧憬又忐忑，默默回忆着《航海图识》上的要点。
另一学员陈阿狗，泉州疍民出身，自幼与海为伴，操舟使帆如履平地，却不识字，入学后文化课学得极为吃力，全靠一股狠劲和同窗帮助才勉强跟上。
他摩挲着粗糙的缆绳，感受着熟悉的海风，反而比旁人更多了几分自信。·8*1*y.u.e`s+h~u￠.\c?o,m-
三艘训练舰缓缓驶离泉州港，迎向外海的风浪。
起初，航行还算顺利。教习们指导着学员们实际操作：如何根据风调整帆索角度，如何用罗盘配合星辰初步定位，如何记录航海日志，如何瞭望警戒。
然而，当舰船驶入台湾海峡深处，风浪骤然加大。
战舰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如同狂风中飘摇的树叶。
“哇——”很快，甲板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许多来自内陆的学员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扒着船舷吐得昏天黑地，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林致远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憋闷欲裂，趴在栏杆边动弹不得。
原先书本上那些关于风浪的描述，此刻有了切肤蚀骨的体会。
反倒是陈阿狗如鱼得水，他一边灵活地在摇晃的甲板上行走，帮着水手固定物资，一边还能腾出手来照顾呕吐的同伴，递上清水和汗巾。
“坚持住！吐啊吐啊就习惯了！”陈阿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鼓励道，“头次都这样！想想陛下，想想咱们将来要开的大船！”
带队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舵工教习，姓周，脸上布满海风刻下的皱纹。
他看着学员们的惨状，并未过多安慰，只是沉声道：“都给我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就能让船不晃吗？越是难受，越要动起来！去帮水手操帆！去舱底看看压舱石！去学着观察浪头！动起来！”
在他的厉声催促下，学员们强忍着眩晕和不适，挣扎着参与到各项操作中。
奇迹般地，当注意力转移到具体工作上时，那难以忍受的晕眩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些。
夜里，风暴更剧。狂风卷着暴雨砸在甲板上，噼啪作响。
巨浪如山般压来，不时漫过甲板，冰冷的海水灌入靴子，刺骨的寒。
“所有人！固定好自己！注意安全！”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值夜的瞭望学员死死抱住桅杆，被颠簸抛起又落下，却依旧瞪大眼睛，努力分辨着黑暗中海面的情况。
舱内更是如同地狱，呕吐物的酸臭、汗味、潮湿发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学员们挤在吊床里，随着船体剧烈摇摆，根本无法入睡，只能紧紧抓住床沿，祈祷这噩梦快点结束。
林致远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每一次船体倾侧，他都觉得下一秒就要倾覆。
黑暗中，他听到低声的啜泣，不知来自何人。
他咬紧牙关，想起入学时黄蜚都护的话语，想起陛下描绘的海洋蓝图，一股不甘涌上心头。
“我不能倒在这里！”他默默对自己说，强行压下恐惧，开始在心里默背星图口诀来分散注意力。
陈阿狗则被临时叫去协助轮机组，训练舰保留了部分人力轮机组，在昏暗摇晃的底舱，他和几个水手一起，奋力踩着踏轮，维持着船舵的基本操控。
汗水、海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却咧着嘴，觉得这比背那些弯弯绕绕的字有意思多了。
终于，风暴过去了。
黎明时分，海面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朝阳跃出海面，将万道金光洒在疲惫的舰队和劫后余生的学员们身上。
甲板上一片狼藉，但活着的人，眼神却都不一样了。
经历了生死考验，褪去了一层稚嫩，多了几分坚忍。
他们默默地清理着甲板，相互扶持着，动作虽然依旧虚弱，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施琅站在“雏鹰一号”的舰桥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报告教习！东南方向发现帆影！疑似……疑似海匪快船！”瞭望学员突然发出略带紧张却清晰的警报！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疲惫一扫而空，纷纷扑向战位！
施琅举起千里镜，只见远处果然有三艘形制可疑的快速帆船，正在窥探这边。
“来得正好！”施琅冷笑，“全体学员就位！火炮组准备！操帆组听令，抢占上风位！让这些宵小，尝尝我大明海事学堂的厉害！”
真正的考验，突如其来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