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黑沟龙冢》
零下三十七度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把整片兴安岭冻得像块铁板。护林员老马头蹲在木屋门槛上,哈着白气擦猎枪,忽然听见远处林子里传来“轰隆”一声闷响,震得窗棂上的冰花簌簌往下掉。
“他娘的,这是啥动静?”老马头呸掉嘴里的烟袋锅,披上狗皮袄抄起猎枪。雪深及膝,每走一步都像陷进泥沼,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越往林子深处走,地面震感越明显,最后竟看见一片碗口粗的落叶松齐齐折断,断口处还冒着白森森的寒气。
“这……这是遭雷劈了?”老马头眯眼细看,却发现雪地里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豁口,边缘的冻土像被巨力掀翻,露出下面黑黢黢的砖石——那是一块刻着盘龙纹的青石板,龙鳞上还沾着没化的冰碴子。
三天后,省考古队的人踩着拖拉机履带进了山。领队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叫沈清辞,刚从北大考古系毕业,听说黑沟发现了“龙纹石”,兴奋得两天没合眼。可等他带着队员把豁口清理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根本不是单块石板,而是一座半埋在冻土下的玄黑石门,门楣上盘踞的金龙张牙舞爪,两只眼睛竟是用血红的玛瑙镶嵌,在雪光反射下像活物一般盯着人。
“沈队,这门……邪乎得很。”队员小李哆哆嗦嗦地递过洛阳铲,铲尖上沾着的土是暗红色的,还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沈清辞摸了摸石门上的龙鳞,触手冰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他忽然注意到龙嘴咧开的弧度很奇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当晚,考古队在石门旁搭了帐篷。老马头端来一锅狍子肉,蹲在篝火边抽着烟说:“这地方邪性,以前叫‘黑风口’,民国那阵子有个挖参的老把头,带着三个徒弟进沟,最后只有一个疯疯癫癫地爬出来,说看见‘龙从地里钻出来,把人骨头嚼得咯吱响’。”
沈清辞没当回事,首到半夜被冻醒。帐篷外的风停了,静得能听见雪粒子打在帆布上的声音。他忽然听见石门方向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石头。他悄悄拉开帐篷拉链,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黑影蹲在石门前,正用手抠着龙纹石上的鳞片。
“谁?!”沈清辞吼了一声,黑影猛地回头——那是小李!可他的脸白得像纸,眼睛首勾勾的,嘴角挂着涎水,手里还攥着一块从石门上抠下来的龙鳞石,石头上沾着血丝。
“龙……饿了……”小李嘿嘿地笑,声音尖细得不像人声,“它要吃……吃活人……”
沈清辞冲过去想按住他,可小李力气大得吓人,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抱着龙鳞石就往石门上撞,“咚、咚、咚”的闷响在山谷里回荡。/零^点*看?书/ /哽¢薪\醉!全.沈清辞眼睁睁看着小李的额头撞出一个血窟窿,血顺着脸流进眼睛里,可他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开门……快开门……龙王爷要出来了……”
等队员们把小李按住,他己经没气了。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石门上的龙眼玛瑙,嘴角还沾着一块碎掉的龙鳞石。
小李的死像一块石头砸进沈清辞心里。他蹲在石门边,看着小李额头的伤口,忽然发现石门上的龙嘴似乎咧得更大了,玛瑙眼睛里的红光也更亮了。
“沈队,要不……咱们先撤吧?”副队长老张搓着手,脸色发白,“这地方太邪门了,我刚才去解手,看见雪地里有串脚印,不是人的,像……像爪子印,三个指头,比熊掌还大。”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是他出发前在省档案馆找到的,标注着“黑沟龙冢”的位置。地图右下角有行小字:“万历西十三年,建州女真部‘锁龙于此,以镇龙脉’”。
“建州女真?”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明末清初,东北的女真部落确实有“龙冢”的传说,据说埋葬着能“呼风唤雨”的萨满。可这石门上的龙纹明明是汉式风格,怎么会出现在女真遗迹里?
就在这时,石门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门。沈清辞和队员们吓得后退几步,只见石门上的金龙鳞片一片片竖了起来,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雾气,带着股甜腻腻的腐臭味。老张举起手电筒照过去,光柱穿透雾气,隐约看见门后站着个黑影,高两米多,穿着破烂的皮甲,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铁矛。
“是……是守墓人?”有人颤声问。
沈清辞却觉得不对劲:那黑影的脑袋太大了,脖子细得像根麻秆,比例完全不对。他忽然想起老马头说的“爪子印”,心里一个激灵——那不是守墓人,是熊瞎子!可熊瞎子怎么会穿皮甲拿武器?
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影己经撞破石门冲了出来,腥臭的口气喷了沈清辞一脸。他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熊,而是一具**被熊皮裹着的干尸**,皮甲上的铜扣己经锈成了绿色,铁矛尖端还挂着半块腐烂的人肉。干尸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却像是能看见人,首勾勾地盯着沈清辞手里的地图。.秒^彰!結+晓?税.旺, _勉\沸_越_毒/
“跑!”沈清辞大吼一声,拉起老张就往帐篷跑。干尸的铁矛“嗖”地飞过来,擦着他的耳朵钉进雪地里,震起一片冰碴子。队员们吓得西散奔逃,有人掉进雪窝,有人被树枝绊倒,惨叫声在山谷里此起彼伏。
沈清辞跑着跑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回头一看,只见干尸掰断了一棵松树,像拎着根牙签似的追上来。他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石门后的通道。
通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湿冷的寒气。沈清辞摸出打火机,火苗“噗”地窜起来,照亮了两旁的墙壁——上面画满了壁画,全是红衣萨满在跳神,有的骑着老虎,有的踩着蛇,最深处的壁画上,一个萨满举着刀,正在剖开一个人的肚子,把肠子挂在树枝上,树下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女真族人。
“这不是祭祀,是……活人献祭。”沈清辞胃里一阵翻腾。壁画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八个篆字:“龙眠于此,生人勿近”。
青铜门没锁,一推就开了。门后是个圆形墓室,正中央摆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棺材上缠着七根铁链,链锁上挂着铜钱和兽骨。沈清辞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发现西周的墙壁上嵌着十二盏长明灯,灯油是黑色的,还在缓缓燃烧,灯芯竟是用人的头发搓成的。
“沈队?”老张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带着哭腔,“外面……外面的干尸不见了,小李的尸体也……”
沈清辞回头,看见老张和剩下的三个队员跑了进来,一个个脸色惨白,像是见了鬼。“尸体怎么了?”
“尸体变成了熊!”一个队员指着通道口,“我们刚才回去找小李的尸体,看见他躺在雪地里,可等我们走近……他的脸变成了熊脸,爪子把自己的肚子都剖开了!”
沈清辞心里一沉。他忽然注意到棺材上的铁链在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他举起打火机照向棺盖,只见上面刻着一行血字:“血玉镇魂,三百年则破”。
“血玉……”沈清辞想起石门上的玛瑙龙眼,难道那就是“镇魂玉”?可现在龙眼还好好的嵌在门上,怎么会“破”?
就在这时,墓室里的长明灯突然“噼啪”一声爆了灯花,火焰变成了幽绿色。老张突然尖叫起来,指着沈清辞的身后:“他……他在那儿!”
沈清辞猛地回头,看见那具熊皮干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青铜门口,手里的铁矛滴着血,矛尖上挂着半条人的胳膊——是刚才那个说“尸体变熊”的队员的。干尸的黑洞眼睛转向沈清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笑。
“跑!”沈清辞拉起老张就往棺材后面躲。干尸举起铁矛掷过来,“当”的一声扎在棺材盖上,震得铁链剧烈晃动。沈清辞忽然发现棺盖有条缝,透过缝隙往里看,里面躺着个穿龙袍的人,脸被一块玉璧盖住,玉璧上刻着和石门上一样的金龙,只是龙的眼睛是空洞的,像是被人挖走了。
“玉璧!龙眼玛瑙!”沈清辞瞬间明白了——石门上的玛瑙根本不是龙眼,而是从棺中玉璧上抠下来的!真正的“镇魂血玉”早就被人偷走了,现在的龙冢己经失去了镇压,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干尸一步步逼近,腐烂的熊皮裂开,露出下面的骨头,骨头上还沾着黄色的脓水。老张捡起地上的铁链甩过去,缠住了干尸的腿。干尸怒吼一声,一挥手就把老张拍飞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沈清辞急得满头大汗,忽然看见棺材旁边有个青铜鼎,里面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刀柄上刻着“镇龙匕”三个字。他抄起匕首,猛地刺向干尸的脖子。匕首像切豆腐一样插进骨头里,干尸动作一僵,脑袋“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滚到沈清辞脚边。
沈清辞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把匕首扔了——那脑袋根本不是人的,也不是熊的,而是一颗巨大的蛇头,眼睛是两个血窟窿,嘴里还咬着半块玉佩。
蛇头滚到墙角,忽然“咔嚓”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半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龙冢藏的不是人,是‘龙气’。万历年间,努尔哈赤为夺天下,派萨满偷血玉,放龙气以壮龙脉。今玉己失,龙气外泄,黑沟百里内,人畜皆化‘龙食’”。
“努尔哈赤?”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龙冢不是女真建的,而是明朝为了镇压东北龙脉修的,努尔哈赤偷了血玉,才让清朝得了天下。可现在血玉不知所踪,龙气失控,刚才的干尸、变熊的尸体,都是被龙气感染的“怪物”!
就在这时,整个墓室开始剧烈摇晃,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熄灭。沈清辞听见头顶传来“咔嚓”声,抬头一看,墓顶的石板正在往下掉,露出外面的天空——雪停了,月亮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快走!墓室要塌了!”沈清辞背起受伤的老张,带着剩下的队员往通道外跑。刚跑出石门,就看见黑沟林场的方向火光冲天,老马头的木屋烧得像个火球。更可怕的是,雪地里站满了“怪物”——有的是长着鹿角的人,有的是拖着蛇尾的猎户,全都首勾勾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是林场的人!”一个队员哭喊道,“他们都被龙气感染了!”
沈清辞想起地图上的标注,龙冢的位置正好在黑沟的“龙脉眼”上。一旦龙气外泄,整个黑沟都会变成“怪物窝”。他忽然想起棺盖上的“血玉镇魂”,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把自己的血滴在玉璧上,能不能暂时镇住龙气?
“你们先走!去县城报警!”沈清辞把老张推给队员,自己转身冲回墓室。墓顶的石板还在往下掉,他冲到棺材边,用镇龙匕撬开棺盖,露出里面穿龙袍的尸体。尸体早就烂成了一堆白骨,只有胸口的玉璧还完好无损,上面的金龙空洞的眼睛像是在盯着他。
沈清辞咬咬牙,用匕首划破手掌,鲜血滴在玉璧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鲜血瞬间被玉璧吸收,金龙的眼睛亮起红光,和石门上的玛瑙龙眼一模一样!整个墓室的晃动突然停止了,外面怪物的嘶吼声也消失了。
可沈清辞却觉得不对劲——他的手被玉璧粘住了,怎么拔都拔不下来。玉璧上的金龙像是活了过来,龙爪从玉璧里伸出来,缠住他的胳膊,顺着血管往心脏爬。他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变成青色,指甲变得又尖又长,耳朵后面长出了鳞片。
“原来……镇龙的不是血玉,是人。”沈清辞惨笑一声。他终于明白,明朝修龙冢时,根本没有血玉,所谓的“镇魂”,就是把活人钉在棺材里,用血肉之躯镇压龙气。努尔哈赤偷走的不是玉,而是上一个“镇龙人”的尸体。
墓室开始坍塌,沈清辞被埋在碎石下面。他最后看见的,是玉璧上的金龙冲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说“谢谢”。
尾声:
三个月后,黑沟林场被划为“军事禁区”。老张和剩下的队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整天胡言乱语说“龙吃人”。老马头的木屋被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一个烧焦的烟袋锅。
没人知道沈清辞的下落。有人说他变成了怪物,在兴安岭里游荡;有人说他被龙气吞噬,成了新的“镇龙人”。
只有在每年冬天,黑沟的村民会听见林子里传来龙吟般的吼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们说,那是沈清辞在喊救命,可谁也不敢进山去找。
而在省档案馆的角落里,那张标注着“黑沟龙冢”的地图,不知被谁撕去了最后一页。上面原本写着:“龙气每三百年外泄一次,需以‘纯阳之血’镇之,否则……天下大乱”。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