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冻魂楼》

哈尔滨的腊月,零下三十度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r-a+n+w-e¨n!z!w′w′.`c_o`m¨出租车司机老王裹紧了军大衣,盯着导航上那个红得刺眼的目的地——“盛世华庭”。

“小伙子,那地方你确定要去?”老王的声音发颤,方向盘都在抖,“那可是哈尔滨有名的‘冻魂楼’,烂尾十年了,晚上连鬼火都不敢往那儿飘。”

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叫陈默,二十出头,脸色比车窗外的冰雕还白。他攥着一张泛黄的购房合同,指节泛青:“我爸……十年前在这儿买了套房,首付掏空了家底。上周他走了,临终前就念叨着要来看看。”

老王叹了口气,不再多劝。车刚拐进“盛世华庭”所在的街道,暖风空调突然“滋啦”一声停了。车窗上瞬间结了层白霜,隐约映出后排座的影子——一个穿碎花棉袄的老太太,正歪着头朝陈默笑。

“师傅!”陈默猛地回头,后排空无一人。

老王一脚刹车踩到底,车胎在冰面上打滑,差点撞上路边的雪堆。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烟,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燃:“这楼邪性得很……十年前开盘那天,工地上死了个钢筋工,听说被钢筋穿了喉咙,血冻在冰里,半年都没化。后来又接连塌了两次脚手架,死了七个工人。开发商卷钱跑路,留下这烂摊子,连拆迁队都不敢接。”

陈默没说话,推开车门走进小区。

二十层高的毛坯楼像一具冻僵的巨人尸体,裸露的钢筋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楼前的喷泉池冻成了冰窖,冰面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陈默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前走,脚下突然“咔嚓”一响——是半截冻硬的手指骨。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想转身,身后传来孩子的笑声。

“哥哥,陪我玩滑梯呀!”

陈默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蹲在不远处的雪地里,手里捏着个冻裂的塑料滑梯模型。她的脸冻得发紫,眼睛却亮得吓人,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求?书\帮· ~首\发,

“你是谁?”陈默的声音在发抖。

小女孩咯咯笑着指向楼顶:“妈妈在上面等我呢……她说,只要集齐七个‘家’,就能暖和起来啦!”

话音刚落,小女孩突然像冰雕一样裂开,碎成一地冰晶。

陈默连滚带爬地冲进最近的单元楼。楼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墙壁——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欠我的家,该还了”。

楼梯上结着厚厚的冰,每踩一步都像踩在玻璃碴上。他数着楼层,三楼、西楼、五楼……脚下突然踩到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件湿透的碎花棉袄,衣领上别着枚褪色的蝴蝶发卡。

这是……刚才出租车里那个老太太穿的衣服?

陈默一口气爬到十楼——他爸买的房,1004号。

防盗门是劣质的工程门,锁早就锈死了。他用石头砸了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比外面还冷,墙壁上结着冰棱,冰棱里冻着几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工人、抱着孩子的女人、戴安全帽的开发商……

突然,照片里的开发商抬起头,对着陈默咧嘴笑。

陈默吓得后退一步,撞翻了墙角的油漆桶。绿色的油漆泼在地上,瞬间冻成了冰,冰面上浮现出一行字:“七个房间,七个魂,少一个,楼不塌”。

“谁?谁在说话?”

“我在这儿呀。”

一个声音从天花板传来。陈默抬头,只见通风管道里垂下一条惨白的腿,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密密麻麻的腿像蜈蚣的脚一样晃悠。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管道里爬出来,摔在地上,脑袋“咕噜噜”滚到陈默脚边——是照片里的开发商!

“帮帮我……”开发商的脑袋张开嘴,血沫从嘴角涌出,“我被他们困在这里十年了……七个房间要住满七个‘家人’,楼才能‘完工’,我们才能投胎……现在还差一个,就差一个了!”

陈默捡起地上的钢筋,猛地朝脑袋砸去。¨幻~想′姬? ^首\发.“砰”的一声,脑袋碎成了冰碴。

他转身想跑,却发现门不见了,西周全是墙壁。墙壁上的冰棱开始融化,流出绿色的粘液,粘液里浮出六张人脸——

- 穿碎花棉袄的老太太(五楼冻死的拾荒者)

- 穿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开发商跑路时被锁在样板间饿死的女儿)

- 戴安全帽的钢筋工(被钢筋穿喉的死者)

- 抱着婴儿的女人(丈夫跳楼后抱着孩子在八楼冻死)

- 穿校服的男孩(放学时掉进工地基坑冻死)

- 摔断腿的拆迁工人(去年试图拆楼时被“鬼打墙”困死)

“还差一个家人呢……”六张脸异口同声地说,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泪,“你爸爸签了购房合同,他就是第七个呀……可惜他来不了了,那就你吧!”

墙壁突然向中间挤压,陈默被挤得贴在墙上,骨头发出“咯吱”的响声。他瞥见墙角的油漆桶,里面还剩半桶绿油漆。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倒油漆桶,绿色的油漆泼在墙上,瞬间蒸腾起白雾。

“啊——!”六张脸发出惨叫,墙壁上的冰棱开始融化。陈默趁机撞开松动的墙壁,滚进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和其他的不一样——地上铺着冻硬的木地板,墙上贴着泛黄的墙纸,窗台上摆着个冻裂的鱼缸。鱼缸里没有鱼,只有一张揉皱的纸条:“1月15日,晴。今天去工地送饭,看到钢筋堆后面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说明天要和爸爸去游乐园……”

落款是:李娟。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他妈妈的名字。

十年前,他妈妈就是在给爸爸送饭时失踪的。爸爸说她跟人跑了,可陈默一首不信。

他走到窗台前,鱼缸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里面的纸条飘出来,背面用血写着:“他在骗你。我在楼顶等你。”

陈默疯了似的往楼顶爬。

楼梯间里的尸体越来越多:冻成冰雕的工人、被水泥封在墙里的拆迁队、抱着电锯的开发商……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陈默,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快到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顶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红光。陈默推开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楼顶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中间用红砖砌了个灶台,灶台上炖着一口黑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飘出肉香。一个穿碎花棉袄的老太太正往锅里撒葱花,她旁边站着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手里端着个装满眼球的盘子。

灶台边,他的妈妈李娟背对着他,正在切菜。砧板上是半截冻硬的手臂,手指上还戴着他送给妈妈的银戒指。

“妈……”陈默的声音哽咽了。

李娟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一半冻成了冰,一半腐烂流脓:“小默,你终于来了。快,尝尝妈妈给你炖的汤,你爸爸最喜欢喝了。”

黑锅的盖子突然弹开,里面浮出一颗人头——是他的爸爸!

“爸!”陈默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别碰他!”老太太尖声叫道,“他是‘第七个家人’!十年前他为了拿到购房优惠,把你妈妈骗到工地,推下了脚手架!他以为没人知道,可我们都看见了!”

小女孩咯咯笑着,举起手里的盘子:“妈妈的眼睛最好看了,我把它冻在冰里,天天都能看!”

钢筋工的鬼魂从阴影里走出来,喉咙里的钢筋还在滴血:“你爸爸签的不是购房合同,是卖身契!他答应把灵魂卖给我们,换你妈妈的命……可他后悔了,躲了十年,最后还是被我们‘请’了回来!”

陈默看着锅里爸爸的人头,眼睛里流出血泪:“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你是唯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人。”李娟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妈妈知道你会来。这栋楼困了我们十年,只有‘家人’的血才能让它‘完工’。现在七个魂齐了,楼要塌了,你快走吧!”

她猛地把陈默推向楼梯口,自己转身抱住小女孩:“下辈子,妈妈一定带你去游乐园。”

穿西装的开发商鬼魂突然从地下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李娟:“谁都别想走!”

“滚!”钢筋工举起钢筋刺穿了开发商的喉咙,绿色的血液喷了一地。拆迁工人的鬼魂启动电锯,将开发商的尸体锯成碎片。

“快走!”李娟嘶吼着,和其他鬼魂一起扑向剩下的厉鬼。

陈默泪流满面,转身冲下楼梯。身后传来楼体坍塌的巨响,水泥块像冰雹一样砸下来。他跑到一楼时,整栋楼“轰隆”一声塌了,扬起的雪雾中,他仿佛看到七个鬼魂手牵着手,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月光里。

尾声:

第二天,哈尔滨新闻报道:“盛世华庭”烂尾楼深夜坍塌,无人员伤亡。

陈默坐在老王的出租车里,手里捏着一枚银戒指——从废墟里找到的,是妈妈的戒指。

“小伙子,你没事吧?”老王递给他一瓶热豆浆,“昨晚我等了你一夜,还以为你……”

陈默摇摇头,看向窗外。坍塌的废墟上,积雪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的土地。一只乌鸦落在废墟上,叼起一块冻硬的肉,飞向远方。

“师傅,去火车站。”陈默的声音沙哑,“我要回家了。”

车开出去很远,陈默回头望了一眼废墟,那里站着七个模糊的身影,正向他挥手告别。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购房合同,合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白纸,纸上用红墨水写着:**“家,不是房子,是和你在一起的人。”**

老王突然说:“听说十年前那个钢筋工,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叫陈默……”

陈默猛地愣住,豆浆洒了一身。

后视镜里,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对他笑,喉咙上的钢筋不见了,脖子上挂着枚银戒指——和妈妈的那枚,是一对。

注:本文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