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百忍可成金
裴寂之是朝中重臣，身背多个职位，他想离京，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近来京中事务繁多，他也不能离开。
万般无奈，只能把白化调回京来，算是述职，也是升官。
裴寂之沉默。
沈霜云恍然，面上也带出了几分不知所措，以及……
好奇。
“白家舅，咳咳咳，老先生回京，也是喜事啊，大哥哥是准备在府中迎亲办宴，要我回避吗？”
白化，是人家白夫人的亲弟弟，沈霜云，是害死白夫人的柳姨娘的女儿。
这算是大仇了。
裴寂之是想让她回避？
“我可以先到那边宅子住几天……”沈霜云很是体贴。
她有庆元帝赐的宅邸，倒是方便，就应的很痛快，谁知，裴寂之却不是那个意思，他神情冷硬，眼神犹豫。
“不，舅舅不准备来镇国公府，他自有去处，只是，进京前，还要先到你的庄子去看一眼……”
“我的庄子？”沈霜云茫然，“什么庄子？”
裴寂之神色更复杂了，“寒声给你的那个。”
啊！
柳姨娘那个撒，埋骨之地。
沈霜云恍然。
白化这是回京一趟，准备去踩踩仇人，祭奠姐姐吗？
她一时有些无语，沉默了很久，呐呐说了一句，“那，你们想去就去呗，跟我说什么？”
那是踩她生母的尸骨，还要她拍手叫好啊？
过分了吧。
她心里嘟囔着。
然而，万没想到，裴寂之居然能比她想象的更加过分。
这位，不只要她拍手叫好，他还要……
“你陪我去。”
裴寂之侧着脸，像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声音很小，语气却十分坚定。
“大哥哥，你……”
是人吗？
沈霜云的目光充满控诉，她断然摇头，“我不，你自己去好了，要我陪着干什么？是四哥哥要求你的？”
为了羞辱我？
还是想要搞事？
“大哥哥，你别太过分了，只顾着四哥哥，一点都不想着我吗？明明以往，你都两不相帮的，怎么如今倒要听他的了？”
沈霜云眼神哀怨。
裴寂之越发不自在了，他握了握拳，抵住唇角，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道：“舅舅去往那庄子后，我就会想办法取他的血……”
“滴血验亲。”
“我已不是父亲的骨肉，不是裴家人，若是舅舅那边，也融入不了，那，那，那……”
他就是个不知来历，跟裴家没关系的人。
不知父母，不知宗族，举头天地间，只他一人。
裴寂之再是坚韧之人，秉性冷硬，面对这种事，终归踌躇。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世……”
人嘛，孤寂之时，总想要人陪着。
所以，哥哥是在跟她示弱吗？不是挑衅，也不是为难，更不是选择了裴寒声，给她难看，只是想要她陪着？
大哥哥是难过了吗？
害怕了么？
沈霜云怔仲，片刻，又忽地婉转下来，她看着裴寂之，紧拧的柳眉缓和下来。
带着几分温柔。
裴寂之猛然转头，掩饰住眉眼间的狼狈。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我……”
一个人也可以。
他匆匆说，话音未落，沈霜云一双柔荑，毫不避嫌的抚上他的手。
柔软又炙热的温度，透过他粗糙的掌心，传递过来。
烫贴到他心中。
一时间，裴寂之竟然僵住了。
“没事的，大哥哥，我陪你一起。”
沈霜云柔声。
——
柳姨娘埋骨的庄子，换作小王庄，就在京城二十里地之外。
白化回京述职，恰巧路过此地，他是提前给裴寂之写的信，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
裴寂之没有耽误，转天就带着沈霜云。
两人来到小王庄。
这是沈霜云第一次来这个，名义上属于她的庄园。
地方不大，两进的小院子，十几个伺候的仆人。
没有年轻婢女，是老仆老妇，且，仆人大多有伤残。
断了胳膊，瘸了腿，伤的最轻的也是毁容。
裴寂之告诉她，“这里安置的，都是厉王造反之时，为保护镇国公府受伤的侍卫仆从……”
沈霜云：……
镇国公府的老仆，那不得对裴寒声忠心耿耿，顺便视她如仇敌？
她要是独自来这里，会不会被刺杀？
沈霜云忍不住这么想。
她还真猜对了，小王庄的仆从，倒不至于刺杀她，但也的确是听从裴寒声的命令，时刻准备着，带她前来时，给她下马威，狠狠整治一番。
但，恰巧的是，她没一个人来，反而是被裴寂之带着。
有了世子爷的陪伴，小王庄的老仆们不知深浅，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彼此眼神交流，内心激昂不止，面上却恭恭敬敬，把裴寂之和沈霜云迎了进来。
彼时，白化已然携家带口，住进小王庄了，沈霜云身份尴尬，自然不好出面。
裴寂之独自去见了，莫须有的‘舅舅’一家。
但，沈霜云也没真就干等着，她虽然不能出面，但也悄悄摸摸，去到了白家人住的院子。
小王庄本也就是个两进的小院，沈霜云稍微绕了一下，就从后面摸了进去，她悄无声息，蹑手蹑脚，扒着窗子往里一看。
裴寂之正对着一个，身材清瘦，面白无须，细眉长脸的男人行礼。
男人身侧，一个衣着华丽，面色略略憔悴的中年贵妇，动容的伸手扶他。
另有一男一女，两个跟裴寂之年龄相仿的人，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满脸激动的跟裴寂之交谈。
伸手拍打他的肩膀。
这两个便是白化的一双儿女，裴寂之的表弟表妹。
几人说话声音不大，沈霜云怕被发现，离得又远，要是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看他们十分亲密的样子。
白家四口对裴继之，更是十分的热情，不是裴寂之，心中有鬼，对莫须有的‘舅家’，十分局促。
脸色也不大好看，态度隐隐还有些闪避。
白化许是很久没见他，倒没察觉，沈霜云冷眼旁观，心中叹息。
大哥哥啊，大哥哥，这是你‘进化’成太子，为镇国公府化腐朽为神奇，拯救抄家灭门的必经之路。
忍忍吧。
百忍可成金。
她半蹲着身子，悄无声息。
那边，裴寂之聊着聊着，不小心打破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