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天欲让其亡,必先令其狂
太子活了十一岁。
那十一年过的,不夸张的讲,庆元帝都不如他。
白日便封了太子。
十六个奶娘,近百的奴婢太监,围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伺候。
每月的用度,流水般的涌入。
三岁初启蒙,用的是翰林院学士。
六岁进御书房,首辅大臣讲课,内阁学士辅助。
他学习时,入目皆是前三甲。
状元,榜眼,探花!
二甲进士都不能把正脸露给他,庆元帝和裴贵妃嫌不吉利。
不够格。
八岁习武,用的都是勋爵老将,公侯伯爵……
镇国公本人,都从边城回来了半年,就为了教导太子边疆之事。
太子的伴读,以裴寂之为首,一色的豪门勋贵!
甚至,太子以十岁稚龄,入朝听政。
庆元帝是什么心思,沈霜云猜不到,但裴贵妃绝对爱太子如命。
她把她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全都给了太子。
结果……
太子不是她儿子!
她那么感激的嫂子,愿意让儿子喊做‘舅娘’的人,从根子上就背叛了她。
换了她的孩子!
裴贵妃能受得了吗?
说是裴寂之是她儿子,不要难过,不用气馁,她的骨肉还是在的!!
那十一年的感情能收回来吗?
丧子的痛苦,当做没经历过吗?
就算她能看在哥哥的份上,忍耐下去,庆元帝呢?宗室呢?朝臣呢?
这都是问题!
“而且,大哥哥,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介意吗?好端端的太子,莫名成了臣下,让楚清晏那么恶心的玩意儿,跃到了台面上。”
裴寂之拧眉,没有言语。
他……
莫名其妙的被换了,若说一点都不在乎,那确实是骗人。
不说旁的,都对不起刚知道自个儿是‘野杂儿’时,满心复杂的自己。
但!
镇国公府很好,父亲很好,继母很好,弟弟们很好,妹妹……
也好!
他是在镇国公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教育下,才长成现在的裴寂之。
总体来说,他不觉得遗憾。
但旁人怎么想,是否能有他这般的念头?
裴寂之觉得不太可能。
这确实是镇国公府的一大危机,解决不了,不能随意暴露身份。
如何暴露,如何让庆元帝,宗室,朝臣和天下百姓们相信,也是一件大事。
暴露后,怎样和庆元帝周旋,如何跟镇国公府相处?
都是麻烦。
裴寂之不觉得,庆元帝会开开心心,理所当然的把皇位交到他手里。
“任重道远……”
他淡声。
“是啊,所以,大哥哥,未来可要更加努力了!”
沈霜云勾唇一笑,“毕竟,这一回,不只是镇国公府的未来,就连大楚都扛到你肩上了!”
“你说的倒是简单!”
裴寂之失笑,难得轻松的伸手,弹了弹沈霜云的额头。
无论如何,有捷径可走,总比挺而走险来的强。
更何况他也不是独自一人,好歹有霜云,帮他分担了秘密。
扛住了压力!
——
就如同裴寂之和沈霜云所言,庆元帝果然是和了稀泥。
几乎算是毫不犹豫,也就查了半个多月,裴照野之事的罪魁祸首,就被订到了韦伯爵身上。
窝囊了一辈子,只会在阴暗角落长毒蘑菇的人,直接被抄家问斩。
家眷也被发配流放。
也是倒霉催的。
听说韦伯爵临死那日,脑袋都被砍下来了,却迟迟不肯瞑目,直瞪着苍天,是有无限冤屈未解。
干涉了这个案子的官员们,也都察觉了案中的隐秘,只是陛下乾坤独断,谁都不敢多言而已。
晋郡王府依然禁闭着。
翡翠和朱维杖毙而亡。
到是沈婉音,本来也打算直接砍了的,但她的运气是真的好,刽子手都来了,结果却查出了有孕。
怀有身孕,一个半月。
庆元帝和晋郡王一脉,唯一的第三代。
虽不知是男女,但多珍贵啊!
楚清晏都成亲七年了,这是独一份啊!
消息传出来后,靖郡王那样懦弱不沾事儿的性子,都不顾禁足的旨意,硬生生闯出去,冲进皇宫,求了太后。
八十高龄的太后,拄着凤头拐,坐上凤辇,直奔宗人府,亲自去接了沈婉音。
宗仁府的官员们,拦,当然是拦了,劝,肯定也是劝了,他们都跪在地上,挡在老太后前面哀求阻挡。
老太后用凤头拐打他们!
宗人令——就是庆元帝的庶出兄弟福王,也是老太后的儿子之一。
被那拐打得鼻青脸肿!
谁还敢上?
沈婉音顺利被接出来,送回了晋郡王府,好吃好喝好养着。
楚清晏都没再打她。
毕竟,也是怀孕了,打流产了怎么办?
不过,因为沈婉音,晋郡王府和他蒙了不白之冤,他心里也是气恼,便不大理会,更不曾把沈婉音扶为侧妃。
沈婉音自己也心虚,居然没有太过嚣张。
不过,私心里面,她已然觉得,世子妃之位是她囊中之物。
儿子生下来那一日,就是她重临巅峰之时。
沈家也开始大肆庆祝起来,沈万里都已经开始琢磨,日后做了承恩公,在什么地方修盖府地……
沈墨言也摆出了未来国舅的姿态。
沈宁川觉得不太好,也劝了两回,只是,他也清楚,大哥就是个张扬的性子,两世都如此,不大好改。
至于父亲,因为他和婉音的重生,今生的父亲没了崛起的机会,心里大概憋闷委屈,好不容易有了希望。
他也不忍多言。
总归,“罢了罢了,反正有我在,人家缺不了荣耀满门,我替他们承担就是了。”
“我的家人,就该飞扬跋扈,肆意妄为。”
“这是我,沈宁川,沈首辅给他们的底气!”
沈宁川背手而立,霸气十足。
边城之中,沈今安也收到了消息,本来就强压着脾气,跟官员匈奴周旋的他,瞬间有了底气。
都不去想妹妹能不能顺利生出来,生出来的又是儿还是女,性情粗俗狂妄,德智就猖狂的人,立刻飞扬跋扈起来。
他一改谨慎小心的态度,开始得寸进尺。
晋郡王府尚末如何,沈氏一族却直接沸腾了!
天欲令其亡,必先让其狂……
前世被沈霜云压制着,学会了谨慎谦虚,最起码表面上谨慎谦虚的家族,彻底露出了粗鄙张狂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