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皇上,您才是世间最薄情之人

“皇上,贤妃娘娘派了人来传,说想请皇上去她宫中坐坐。”李公公弓腰道。

江玄承揉揉疲惫的眉眼,奏折看得他头晕眼花,还要应付宫里的女人。

可贤妃来请,他也不好推脱,他对贤妃终究有诸多亏欠。

要不是因为自己她的身子也不会那么差。

“朕……罢了,去吧。”

“摆驾钟粹宫!”

贤妃早早便在殿门前等着,看见皇上的轿撵,便迎上来,“皇上,臣妾恭迎圣驾。”

江玄承下了轿撵,不咸不淡地道:“在这风口等着做什么?朕又不会因为这个而罚你。”

贤妃挂着得体的笑,垂下眼,“陛下厚爱臣妾,可臣妾也不敢恃宠而骄,无视宫规啊。”

她总是这样,配得上她的称号,‘贤德贤能’。

两人进了殿内,贤妃站着替江玄承沏茶。

他示意她坐着,“在私下不用这么恪尽职守。”

宫里嫔妃稀少,他平日里乐得清闲,自然不对她们管束太多,只要不出格便好。

“皇上国事繁忙,臣妾能做的也只有这样,替皇上分一分忧。”

贤妃说着便凑过来想替他捏捏肩,却被他抬手制止。

“不必,你身子不好,不用服侍朕,坐着就行。”

看似体贴的话语却刺得贤妃心口发疼,他总是这样,对自己敬重又疏离。

即使当年她替他挡下那毒剑,生命垂危之时,江玄承也只是一脸痛心地守着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贤妃从前还能安慰自己,帝王心凉薄,自然不可能把他真心轻易交付于别人,她能得到一丝他的真心便已胜过世间千万人。

如今她却不能再以这种理由来欺骗自己了。

贤妃依言面对面坐在江玄承对面。

她看向他,他却看的是窗外的明月。

“皇上。”

一声轻唤唤回他飘渺的思绪。

“何事?”

面对江玄承幽深的眼眸,贤妃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说道:“皇上,臣妾想要个孩子。”

此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

江玄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难言的情绪在他们两人之间流动。

“贤妃啊,朕知晓你心中苦楚,不如朕将旁系的孩子过继到你名下,由你来抚养?”

这是他能给她最大的让步。

贤妃缓缓摇了摇头,坚定的开口:“皇上,臣妾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属于臣妾的,属于皇上的孩子。”

她话说的非常直白,让江玄承几乎没有台阶可下。

贤妃很少会如此,她是宫里出了名的善解人意。

江玄承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不是朕不帮你,可这些年,宫里宫外的名医朕都替你寻来了,再贵重的草药,朕也毫不吝啬,贤妃,你叫朕有何办法?”

贤妃眼看事情有转机,连忙开口:“不需要皇上费心,臣妾自己得了个方子,必能成功孕育孩子,只需皇上与臣妾……”

她咬了咬下唇,略显紧张道:“与臣妾行周公之礼便可。”

也不怪她老大不小还羞涩,曾经在王府时为了夺嫡之争江玄承无心与她行此事,登基后她身子又不好,江玄承嘴上说着顾及她的身体,之后便从来没叫她侍寝过,经常来她寝殿不过是如今只有她能与江玄承叙旧。

江玄承在她意料之外的,没有欣喜与惊讶,有的只是困惑。

“你从哪里找来的方子?”

贤妃愣了片刻便答道:“臣妾无意在民间所得。”

“那种来路不明的方子别乱吃,你本来身子就不好。”

江玄承撂下这句话,便要起身离开,“好了,朕改日再来看你,此事莫要再提。”

贤妃见他真的要离开,不顾礼仪的拉上他的袖口。

“皇上别走。臣妾此生都没有要求您的事情,唯独这件事,求您答应臣妾吧,满足臣妾这个愿望,好不好。”

江玄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宽慰她:“朕择日便去寻亲室有没有合心意的孩子,尽量给你挑个年纪小乖巧的。”

贤妃脸上渐渐浮现出绝望,竟直直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求您了,答应臣妾吧,皇上。”

她清亮的眼眸中流出两行清泪,不知是为自己流,还是为永远不能出世的孩子而流。

江玄承转过身,不忍心地伸手,“起来吧,朕这是为了你好。”

贤妃不愿接这个台阶,哭求慢慢转变成了怨恨。

“皇上,这世间唯独情这一字最为珍贵,臣妾自打潜邸时便跟着您,敬您,爱您,无怨无悔,因为臣妾知道,您心里是有臣妾的一席地位的,这便足够了。”

江玄承神情柔和下来,却又听见她说:“臣妾原先是以为这便足够了,臣妾知晓帝王心凉薄,多年来臣妾一直如此安慰自己,可您不过几个月便爱上他人!多可笑啊……臣妾也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是着满宫的笑话!”

贤妃边笑边哭,脸上怪异又和谐,“您为何要给臣妾希望,让臣妾知晓自己与他人是不同的,后又狠狠踩碎这一点希望呢?”

贤妃流着泪抬眼看向江玄承,仰望他,她的天子,一如往常数次那般。

“皇上,您知道臣妾在得知您要册封宋氏为珩昭仪时臣妾是何心情吗?”

“贤妃……”江玄承不忍开口,却被打断。

“宋氏不过就是因为救驾有功!臣妾也可以为了皇上去死!臣妾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多看臣妾一眼!为什么……”

江玄承不敢看贤妃及近心碎的神情。

为什么?

情这一字岂是为什么便可问出来的?

贤妃不懂,他也不懂。

“贤妃,你病了,朕会找张院判替你好好医治的。”

贤妃跪坐在地,忽然笑了,极压抑痛苦的笑声。

“皇上要让臣妾和太后一般被迫病了吗?”

江玄承眉头下压,纠结万分才说:“你与太后是不一样的。”

贤妃自嘲地摇头,“皇上,您总是如此,如此狠心啊……臣妾早该知道的。”

她唇角若有若无挂着笑,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