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对心眼子多的人过敏

「请苍天!辨忠奸!」

「我这口袋比脸蛋都干净,拿什么去买通一个袈裟都是用金丝缝制的大师?」

「陛下你看她!她毁谤我啊!她在毁谤我啊!」

沈瓶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无辜两个大字。

可酆沉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无不无辜,他这位布局之人能不知道吗?

“证据呢?”

皇帝慵懒开腔,晦暗不明的眼眸盯着淑妃问道。

淑妃被问的一愣。

“陛下……臣妾……”

她哪有什么实证,一切都只不过是她一人的揣测罢了。

“荒谬!”

这次开口的竟是思空大师本人。

他白眉微蹙,面露愠色,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贫僧乃方外之人,秉持佛法,所言所行皆依天象命理,岂是金银俗物可以收买?”

“这位娘娘所言,不仅污蔑了方才那位娘娘,更是亵渎佛祖,轻慢天意!”

他转向皇帝,合十一礼,语气沉重却坚定,

“陛下,贫僧以毕生修为与声誉担保,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皆出自天象所示,命理推算。”

“方才那位娘娘命格特殊,鸾影附身,此乃天意,非人力可扭转。若陛下因无端猜疑而逆天行事,恐于国运有损啊!”

思空大师一口一个“国运”“天意”,原先因着一时嫉恨上头而站出来的淑妃顿时脸色微白。

她不相信这所谓凤命,但是她更不敢违天意,损国运!

“钦天监何在?”

对于思空大师的凿凿之词,酆沉也不过稍稍颔首,紧接着便又出声唤道。

“微臣在。”

钦天监立马起身上前,俯首行礼道。

“你对思空大师所言作何感想?”

酆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脸上的神色也平静到让人无法得知他此时此刻的真正想法。

“回禀陛下,大师所言确确属实,微臣前几日夜观星象时确实发现有异动,紫微帝星之畔,确有新星骤亮,隐有华彩,与鸾凤之象古籍所在确有几分吻合。文臣正欲细细推演其运行轨迹与兆示,今日得闻思空大师所言,方知天意竟应验在懿美人身上。”

“不过想来,懿美人初得陛下恩宠之时,正是那新星闪烁之际。”

要是说思空大师的一番话还让一些信天命但不完全信的人怀有一丝怀疑,那钦天监的这番话则完全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钦天监为人孤僻,时常独来独往,与朝中之人交往甚少,且其家族时代执掌钦天监,以观测星象,推演历法为本职,向来只忠于帝王,从不过问后宫与前朝纷争,其言可信度极高。

「你说这扯不扯……」

「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不会真的有人相信吧?」

「信他们说的话,还是信我是始皇帝?」

酆沉面色无异。

女子这般大胆放肆的心音层出不穷,若是换作旁人听得,纵有十条性命怕也不够她挥霍。

然而酆沉却再清楚不过,此女并非野心昭昭,不过是仗着旁人听不见,在心底过过嘴瘾罢了。

那些看似惊世骇俗的念头,说到底,也仅止于“口嗨”而已。

“既如此,美人之位倒是委屈这位凤女了。”

酆沉沉吟道。

“陛下!”

太后心里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当即侧身瞠目的看向皇帝,厉声道。

“不过,即便是天定凤女,也当时时自省,恪守宫规,方能为六宫表率。”

酆沉话锋一转,

“正如先前丞相所言,晋封之事,待其日后德行配位,再议不迟。”

“太后还有何异议?”

酆沉的语气不容置疑,可话音落地后,却偏偏又侧首看向太后,启唇问道。

太后闻言,眼角的细细纹路都在跟着抽搐,胸口那股闷气几乎都要冲破喉咙了。

她先前以沈氏德行家世不堪匹配为由发难,皇帝却避而不谈,转而召来思空大师与钦天监。这两人一唱一和,言之凿凿,竟将那天降凤命的殊荣硬生生扣在了沈氏头上!

如今“天意”高悬,字字句句皆关乎国运兴衰。若她此刻再执意反对,岂非成了公然违逆天意、罔顾江山社稷之人?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纵使她身为太后,也万万承担不起!

昔日那个被她弃之不顾的煞星,竟在不知不觉中淬炼出致命的毒牙,成了今日这般连生母都会撕咬啃食的毒蛇!

她死死攥着凤椅扶手,保养得宜的手背上青筋微显,深吸了一口气,才从牙缝中勉强挤出来一句话,

“皇帝…...思虑周全,哀家……并无异议。”

「这暴君是莲藕托生的吗,心眼儿全让他长去了……」

「我有密集恐惧症,不能接近心眼子多的人,现在上吊还来得及吗?起码走的时候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沈瓶坐在位置上,看似神色冷静,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寿宴闹剧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妃嫔席间突然传出一道惊呼,

“娘娘!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您怎么了?!”

沈瓶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高位妃嫔,此刻正面色惨白、软软地瘫倒在侍女怀中,俨然是一副虚弱至晕厥的模样。

她还没来得及晕呢,居然有人更快她一步。

“她是谁?”

沈瓶对那妃子没有半点印象,可听侍女唤她娘娘,想必品阶不低,便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双喜问道。

双喜不知道在想什么,迟钝了一瞬,才忙回应道,

“那位是端妃娘娘,入宫前是陈国公千金,是除却婉贵妃、淑妃以外,后宫中最大的主了。”

“端妃平时身体不好吗?”

沈瓶了然颔首,而后又不解的问道。

平白无故怎么就忽然晕倒了?

“奴婢这倒是未曾听说过,许是另有隐情吧。”

双喜对此并不感兴趣,此时让她更加焦灼不安的是沈瓶凤命一事。

这凤命当真存在吗?

太后这场原本极尽喧闹荣华的寿宴,最终竟落得个草草收场。

宴席间骤然晕厥的端妃,被皇帝以“殿前失仪,惊扰圣驾”为由,直降为陈昭仪。

而那率先状告沈瓶的淑妃,更是被斥为“无端揣测,扰乱宫闱”,同样被褫夺封号,贬为曹昭仪。

不过一日光景,两位昔日的高位妃嫔便双双陨落,顷刻间沦为六宫笑谈。

帝王如此肆意妄为,自然引得了无数人的抗议与愤懑,但却无人敢出声谏言,只能在心里痛声喟叹,暴君当行,国之将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