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对我如此之狠,那就莫要怪我更狠

天光初透,檐角雀鸟啁啾,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鸿特晓说王 吾错内容

冬柔早早便醒了,轻手轻脚的掀开幔帐,瞧见陆昭若仍阖目而眠,锦被半掩着素白的寝衣,呼吸匀长,仿佛今日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她立在床边,指尖揪着衣角,欲言又止。

直到院中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那两个被捆了一夜的仆役醒了,正蛆虫般在地上扭动挣扎,麻绳磨得沙沙作响。

陆昭若这才慵懒地睁开双眼,眸中还氤氲着未散的睡意

冬柔见状,忙上前轻声道:“大娘子可算醒了。”

她手中绞着帕子,“今日”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实在说不准今日对主子而言究竟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

一面是精心布局多时,终能将那负心人引诱归家,且告上公堂,彻底脱离沉家牢笼。

一面却要亲眼看着曾经山盟海誓的夫君,携着身怀胎儿的新妇登堂入室,将这些年来的欺瞒背叛摊在眼前

冬柔望着自家主子沉静的侧脸,心头一阵酸涩。

这局棋走到今日——

是胜局,却也是剜心之局。

“怎么不说了?”

陆昭若倚在床头,晨光通过纱帐在她清雅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w′u+x?i¢a+n+g′l`i-.,c¢o!m`

她语气温和得仿佛在闲话家常:“起这样早?也不多睡会儿。”

冬柔忽地红了眼框,泪珠啪嗒砸在手背上。

娘子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她越觉得内心早已痛得千疮百孔。

陆昭若唇角微扬:“傻丫头,该哭的人,可不是我们。”

冬柔一听,猛地用袖子抹了把脸,说:“对,我们才不要哭呢,等会儿哭死他们!”

陆昭若下床来到铜镜前坐下,铜镜映出她清丽的轮廓。

冬柔利落地打开衣箱,捧出那件桃粉缠枝莲纹罗褙子,晨光穿过窗纱,为衣襟上的南海明珠镀上一层朦胧光晕。

“奴婢特意用瑞脑香熏了三日。”

她手腕一抖,罗衣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又转身取出一顶金丝缠就的“四时芳菲冠”,依次排开鎏金螭纹簪、月华玲胧步摇、银丝珍珠网

冬柔笑道:“娘子稍加理妆,怕是连咱们‘吉州玉观音’万妙娘都要黯然失色呢!”

陆昭若凝视镜中面容,莞尔:“色相终归虚妄,这副皮囊,不过数三十载便要腐朽,而身体康健,才是立身之本。”

冬柔正欲执起梳篦,只见陆昭若已自行取过玉梳,青丝如瀑垂落肩头:“我自己来,你去办件要紧事。`看^书¨屋¨ +最^新!章·节?更·新?快/”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淅,“备些散碎银子,请瓦舍说书的王先生、清风茶坊的刘掌柜、专写负心戏的翰墨生,还有,万娘子身边的桂儿”

“都扮作送时鲜的伙计进来。”

铜镜里,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石头会去接应他们,早打点妥当了。”

冬柔领意,匆匆出了门。

陆昭若自己梳妆。

她本就生得出尘绝艳,这大半年的韬光养晦,褪去了眉宇间的怯懦畏缩,反倒磨砺出一身凛然风骨,更显得清冷孤高,风华绝代。

梳妆完毕。

她打开房门,晨光洒在身上。

那院子两名仆役看呆了,他们是张氏新招进来的仆役,来的时候就听说这个院子里住着主母,得了血痨,他们平时都不敢靠近。

昨日也是老夫人让他们来收尸,才硬着头皮来的

却不知道,面前的主母精神好,面色好,更是盛装打扮,美得宛如画中走出来的观音。

梳妆完毕,陆昭若推门而出。

晨光如纱,轻轻披在她身上。

院中两名被捆的仆役闻声抬头,霎时呆若木鸡

他们本是张氏新买的下人,入宅时就听闻西院住着个患了血痨的将死主母,平日里连送饭都只敢搁在院门石阶上。

昨夜若非老夫人以重金相诱,他们怎敢来收什么尸

可眼前这位娘子,一袭桃粉缠枝莲纹罗衣衬得肤若凝脂,发间月华玲胧步摇在晨光中流转生辉,那张略施粉黛,明艳照人的面容,哪里象是久病之人?

倒象是从庙堂壁画中走下来的观音大士。

待看清她手中那根木棍,二人更是抖如筛糠,昨夜就是这根棍子,如鬼魅般将他们瞬间击倒。

这般身手,哪里是什么病弱主母?

陆昭若缓步走下石阶,手中的木棍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唇角微扬,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昨夜二位在这棍下,可曾睡得安稳?”

两名仆役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陆昭若居高临下地睨着二人,晨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修长的剪影,更显得气势逼人。

她开口:“给你们两条路选择。”

“其一,我打断你们的腿,卖去岭南挖矿。”

棍尖缓缓划过其中一人颤斗的膝盖:“听说那边的矿洞,进去的没几个能活过三年。”

“其二,乖乖回去告诉老夫人”

她忽然绽开一抹笑,“回去告诉张氏,尸体已经扔进海里了,你们只管去领那五两赏银。”

她纤指轻转,将木棍挽了个漂亮的棍花,“待此事闹上州衙时,官差自会来拿人问话。你们只需将今日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说与知州大人听,事成之后,每人再加五两。”

两名仆役面面相觑。

最后选择了第二条。

陆昭若给他们松绑,揭开布条,二人恭躬敬敬的躬身行礼,然后退出院门。

她回到房间。

面前,左侧放着婚书抄书,右侧放着白玉玉佩。

她指尖轻抚过玉背上那个“沉”字,脑海浮现她嫁入沉家的那晚

那个曾让她爱慕多年的少年郎跪在雪地上:“只求娘子应允我这一回,我发誓,定会风风光光归来,到那时,铺面生意兴隆,娘子只管执掌帐册,再无人敢轻贱你我,我沉容之定要凭自己的本事,让娘子过上好日子!”

他还磕得满头是血:“谢谢娘子,求娘子替我尽孝,好生照料我的双亲跟阿姐。”

最后一句誓言犹在耳畔:“我沉容之对天起誓,此生绝不负陆昭若!”

陆昭若蓦地收紧了五指,玉佩边缘深深陷入掌心,她忽然低笑出声:“好一句‘等我回来’沉容之,你这一诺,要了我一条命去。”

一滴眼泪流下来。

她抬手狠狠抹去,指腹擦过眼尾,在白淅的肌肤上拖出一道红痕,象是要把曾经的爱慕都擦净。

窗外忽有惊雀飞过,扑棱棱的振翅。

她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眼底最后一点温软终于凝结成冰:“既然你对我如此之狠,那就莫要怪我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