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当面对质负心汉沉容之

众人骇然,齐刷刷循声望向门外。.d~1\k!a*n¨s-h-u¢.¨c′o?m/

恰是上午时分,春日的阳光通透澄澈,不烈不柔,明晃晃地泼洒在门外那片青砖上。

灼灼光晕之中,静静地伫立着个身影。

她背对着漫天清光,身形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清淅异常,宛若一尊从天而降的琉璃像,周身上下仿佛披着一层不染尘俗的莹澈清辉,通透得不似凡间之物。

她身姿舒展而挺秀,好似深谷中经受风吹雨打的青竹,清刚之气自骨脉中隐隐透出,竟将身后融融春意摒绝在外,只携来一股令人心神俱凛的沉静寒意。

春风微拂,鬓边几缕发丝在她清丽的脸颊旁摇曳,未能扰动那双尤如浸在雪水里的眸子分毫。

她身着一件桃粉色缠枝莲纹罗褙子,纹样精致,色泽娇艳,衣襟处缀着数颗圆润光泽的南海珍珠作为扣饰,于明媚春光下流转着温润光华。

一头浓密青丝于脑后挽作圆髻,髻上簪一顶小巧的鎏金螭纹冠子,侧面斜插一支月华玲胧步摇,垂下细碎的珍珠璎珞

整个即便身着华服,头戴珠钗,也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冷沁沁的“清”气。

堂内。

沉容之怔怔地跪在原地,那双惯常含笑的温润眼眸,此刻却象被钉住了般,死死锁在陆昭若身上。~比′奇`中^文?网. /免_费~阅!读^

方才急于辩白的惶惑还凝在眉宇间,尚未散去,便被一种纯粹、不掺假的惊艳所复盖。

他眼中所见,哪里还是那个预想中病骨支离、憔瘁哀怨的弃妇?

那张他曾无比熟悉、甚至有些厌倦的脸庞,褪去了记忆中的拘谨卑从与怯懦柔顺,只馀下通身一种令人不敢直视、不敢亵读的绝尘之气。

这一刻,什么林映渔,什么外室,什么辩解,仿佛都从他脑中消失了

他只是本能地仰望着那道身影,喉结干涩地滑动,心头只剩一个念头嗡嗡作响:“她怎的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陌生得让他心悸,却又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偏偏还带着一股子疏离,象一根细针,猛然扎进他心口,泛起一阵密集的刺痛。

林映渔的目光同样胶着在陆昭若身上,上下打量着。

啧,倒真是比自己预想中要标致几分。

可惜,通身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板正得紧,象是庙里供奉的玉像,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哪及得上自己这般灵动、鲜活。ez暁税惘 最辛彰结庚欣哙

只是

她不是病逝了吗?

林映渔下意识地侧过头,却恰好将沉容之此刻的神情尽收眼底。

那般目不转睛,那般近乎痴迷的惊艳,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专注。

她扶着孕肚的手指倏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柔软的衣料里。

顾羡坐在椅子上也看的如痴如呆,用扇骨悄悄抵了抵身旁的萧夜瞑,压着嗓音,惊叹道:“这陆娘子稍作理妆,清艳得如同姑射仙人!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当年怎的在她家院外瞧见她在树下看书,就一眼栽了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然而萧夜瞑却恍若未闻。

他那双瞳仁黑白分明,象是墨玉的双眸,自陆昭若出现的那一刻起,便象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周遭一切的喧嚣、顾羡的调侃,仿佛都隔了一层浓雾,再入不了他的耳,扰不了他的心神。

一抹极淡却挥之不去的热意,不受控制地悄然爬上了他冷白的耳廓。

陆姐姐,好美!

门口侍立的仆从,骤然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语。

专写负心戏文的翰墨生看得忘形,竟忘了场合,用气声对身旁的人激动道:“这这真是绝好的戏文坯子!若能写成,必定大火”

他话音未落,陆昭若已抬脚踏过了那道高高的门坎。

她背脊挺得极直,脖颈纤长,下颌微扬,彻底褪去了往日那种谨小慎微、总是含着胸脊的怯懦姿态。

那双曾惯于低垂的柳叶眉,如今舒展开来,斜飞入鬓,沉静的眸子不疾不徐地扫过堂上每一张或惊或骇的面孔

最终,落在沉容之跟林映渔身上。

她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清冷,再不见从前惶惑的水色,接着方才的话,轻声慢语道:“若真在泉下”

目光移到林映渔那隆起的腹间,讥讽道:“只怕早被背信弃义、狼心狗行的薄幸郎,和恬不知耻、猖狂僭越的外室妇,气得怨气冲天、不得超生!”

“然后化作厉鬼,从地府爬出来,寻你们这对寡廉鲜耻的野鸳鸯一一”

她幽幽一笑,红唇一勾:“索命。”

沉容之与林映渔面上血色霎时褪尽。

沉容之想起那封书信,白纸黑字,分明说她得了血痨,呕血不止,大夫断言熬不过百日。

今日母亲还说,她昨晚已经病逝。

可眼前哪有一丝一毫病入膏肓、气息奄奄的模样?

非但不见半分病容,反而面色莹润,眸光清亮,神态从容,竟比三年前,更显出一种精心将养方能有的好气色与精神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容之看向了张氏,张氏从惊骇中强自镇定下来,端起往日对陆昭若的刻薄架势,尖声道:“陆氏!你、你不是已经”

那“被丢入麟海中”几个字险险咽回,慌忙改口:“不是昨夜就已病逝了吗?”

陆昭若立于中堂正中,不行礼不跪拜,身姿挺拔。

这是第一次不再为沉家人低眉顺眼的模样。

她嗓音依旧温雅,却再无半分从前的卑微:“儿媳这几个月确缠绵病榻,大夫也诊出‘血痨’之症,直言恐难熬过百日。昨日病势沉疴,气息奄奄,自己也以为大限将至。”

她眼波轻飘飘地掠过沉容之,唇角噙着笑:“许是佛祖显灵,格外开恩,念着我那出海三载的‘好夫君’今日要携‘好妹妹’归家,这般‘大喜’的日子,我若缺席,岂非憾事?竟一夜之间,病体霍然痊愈。”

她略一顿,目光扫过林映渔隆起的腹部和沉容之惨白的脸,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句:“好在是赶上了,不曾错过眼前这幕郎情妾意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