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你可愿嫁入我萧家,为我儿妇?
陆昭若只带了万婉宁随行,留冬柔在院中照看阿宝。
二人随着章嬷嬷穿过几重院落,刚到萧夫人所居的宁安居门外,便听得院内风声霍霍,并无寻常夫人院中的花香鸟语,映入眼帘的竟是列于廊下的各式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森然陈列。
院中空地上。
萧夫人正手持一柄长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招式间劲力十足,毫无闺阁弱质之态。
万婉宁见状,下意识地蹙紧眉头,掩不住眼底一丝鄙夷。
堂堂主母,竟然这么粗野。
她倒是更喜欢王贺氏。
陆昭若却眸光澄亮,驻足静观。
她很是欣赏萧夫人。
此时,萧夫人早已瞥见她们进来,想起章嬷嬷“且莫太快亲和,须得稍加震慑”的提醒,刀锋倏然一转,伴着一记清喝,竟朝着陆昭若所立之处虚劈而来!
寒光乍现。
万婉宁吓得惊叫一声,踉跄跌坐于地。
陆昭若却纹丝未动,连眼帘也未眨一下,只坦然望向萧夫人。
萧夫人却及时收刀,眼底掠过一抹赞许,面上却故意端着几分严肃,问道:“陆娘子来了。在澄瑞院住得可还舒适?送去的那些小玩意儿可还喜欢?”
陆昭若敛衽一礼,声音温婉却沉静:“回夫人,处处周全,皆合心意,谢夫人厚爱。#?兰°?e兰d文?t学 萧夫人眉梢一挑,手中长刀顺势轻点过院中林立的兵器架,笑问:“那我这满院的陈设,娘子瞧着可还入眼?” 不待陆昭若作答,章嬷嬷便适时含笑插言,语带试探:“寻常闺阁女儿多爱侍弄兰竹、赏玩芳卉,陆娘子乍见这满庭兵戈,可会觉得……过于刚硬,失于风雅?” 万婉宁在地上爬起来,显得窘迫。 要她说,这满院子的兵器真吓人。 陆昭若却目光澄澈,坦然迎向章嬷嬷含笑却暗藏审视的眼睛,声音温婉却无半分迟疑:“嬷嬷此言差矣。兰竹清雅,自是风骨;然兵戈铮然,亦是风骨。” 她微微侧首,望向庭院中沐浴在秋阳下的森然寒光,唇角含着一抹清浅笑意:“花草柔美,悦目赏心;金铁之器,守的却是家国安宁,夫人院中气象万千,开阔坦荡,更非寻常庭院拘于方寸的格局可比。” 说完,她转向萧夫人,眸光诚挚,由衷赞道:“尤其夫人舞刀之姿,刚健飒然,气度恢宏,是昭若平生未见之景,心中唯有钦佩。” 她不卑不亢,既周全了礼数,又巧妙化解了刁难,同时精准地投合了萧夫人的喜好。 萧夫人听得心头大喜,唇角笑意几乎压不住,忙握拳掩口假作轻咳,在章嬷嬷警示的目光下强板起脸,故意刁难道:“哦?娘子既然说得这般投契,想必定是通晓武艺的了?不如选一样称手的,试上一试?” 陆昭若心知这是有意考量,却也不慌。/r+u\w!e+n¢.·n+e,t′ 幸好幼时常观兄长习武,自己也略通些基础。 她面无怯色,坦然应道:“略知皮毛,实不敢妄称通晓。” 言罢,她径直走向兵器架,眸光扫过,最终择定一杆红缨长枪。 随即腕底一转,挽了个简单的枪花,步法腾挪间虽力道稍欠,招式也透出几分生疏,但起落架势端正,眉眼神情凝注专注,自有一股沉静笃定的气度。 萧夫人越看越是欢喜,再也绷不住脸上强装的严肃,扔下手中大刀,抚掌朗声笑道:“好!神韵十足!不愧是我……” 她本想说“不愧是我儿瞧中的人”,却及时收住,转而热情地挽起陆昭若的手,引她走向庭中石凳,“快来这里坐下!章嬷嬷,快将新沏的茶端来!” 万婉宁跟在旁边,皱了皱眉头。 二人坐下吃茶。 萧夫人笑吟吟地望着陆昭若,忽而问道:“我瞧娘子这般人品,不知……在吉州可曾定了人家?或是否有心仪之人?” 陆昭若执盏的手微微一顿。 她明白萧夫人相邀的深意。 她放下茶盏,轻声答道:“回夫人,昭若此时只想着经商、扶助兄长,尚未顾及儿女私情。” 萧夫人眼睛一亮,立刻追问:“你觉得……我那儿子夜瞑如何?” 陆昭若猛地一怔。 所以,萧夫人的意思是? 她眼前倏尔掠过那人挺拔清隽的身影、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凛然气度,以及……他缺失一指的左手。 静默一息,她抬首,声音温静如水:“萧将军国之栋梁,气度恢弘,自是极好。” 萧夫人趁势笑道:“既然如此,你可愿嫁入我萧家,为我儿妇?” 她性子爽利,不喜迂回,索性将话挑明。 陆昭若心脏跳的极快。 她虽曾经历婚嫁,此刻耳根却还是泛起薄红。 一旁的万婉宁紧咬牙关,心底酸涩翻涌。 这般勋贵高门,竟肯屈尊降贵,亲口向一个下堂妇求娶? 求的还是那位冷峻凛然的萧夜瞑…… 可她转念一想,陆昭若在吉州城早已声名狼藉,非但四年前失贞于淫贼,更是一纸义绝的下堂之身……萧夫人若知这些,还会想让她做儿媳吗? 陆昭若见萧夫人眸光澄澈,言辞坦荡,觉得不该再有隐瞒。 她敛衽垂眸,轻声道:“夫人厚爱,昭若感怀于心。然……昭若在吉州时曾嫁为人妇,虽已义绝,终是下堂之身。实不敢辱没将军清名,有损萧府门楣。” 万婉宁倒是意外。 陆昭若竟然没有瞒着? 她不禁嗤笑。 真愚笨! 章嬷嬷侍立一旁,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萧夫人先是怔住,面露讶色,似在斟酌此言轻重。 万婉宁心中暗喜。 瞧吧,这般污糟过往,萧夫人岂能容她? 然而下一秒,萧夫人脸上便云开雾散,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当是什么大事!既是义绝,必是对方行止有亏,委屈了你才是!往事已矣,如今你便是崭新一个人。我萧家娶妇,素来只看人品心性、眼界胸襟,岂是那般拘泥俗礼、斤斤计较之门第?” 她再次执起陆昭若的手,掌心温暖,笑容真切:“陆娘子若肯点头,我萧家定以礼相迎,奉为佳妇。” 接着,她又道:“你那前缘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我萧家非刻薄寡恩之门,既迎你入府,便绝无‘义绝’二字之理。老身在此,便是你的依仗。” 万婉宁霎时瞪大了双眼。 萧夫人竟……毫不嫌弃? 陆昭若却蓦地眼眶一热,鼻尖涌起酸涩。 她怔怔望着萧夫人含笑的脸庞,眼前掠过屠氏那冷漠刻薄的脸。 那是她的亲生母亲,却何曾……这般执起她的手,予她毫无保留的暖意?又何曾说过这般全然回护、不容人欺侮的话? 心口蓦地一酸,她自己也未察觉,一滴泪便悄无声息地滑过脸颊。 萧夫人见她落泪,顿时慌了,忙取出绢帕为她拭去眼角泪痕,连声道:“怎么了这是?可是我这话太过唐突,吓着你了?怨我,怨我,是我心急了!” 陆昭若破涕为笑,轻轻摇头:“夫人勿忧,并非唐突,是夫人太过慈爱……让昭若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 萧夫人一听,嘴角顿时扬得压也压不住,眼中漾开实实在在的欢喜:“竟是这样?好些人背地里总说我凶悍不好相处,连瞑儿那表妹王妙妗见了我,都怯生生躲在她娘身后,活似见了吃人的老虎一般……你这孩子,倒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