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破例
第六十六章破例
胡爷爷在御膳房待了一辈子，平日里几乎是不出御膳房，今日显然是破了例。
这全因他心里惦记着个小知音——苏杳杳。
当初。
胡爷爷做的传统点心样貌朴实，被各宫喜欢艳色，图个好彩头的妃嫔嫌弃过时。
渐渐的，他精心制作的点心被退回御膳房的次数越来越多。
宫里私下议论的话，也逐渐飘进了他的耳朵。
“胡爷爷的点心是好，就是看着太普通。”
“是啊！现在主子都喜好好看的……这种没颜色的，没人瞧的上眼。”
“唉，胡爷爷的手艺怕是赶不上趟咯！”
听着宫中议论。
看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点心被冷落，胡爷爷的心很不是滋味。
他一辈子都在和面粉糖油打交道，这点心在他心里就像他的孩子，如今却被嫌弃上不了台面。
他变得有些沉默，时常对着灶台发呆……研究新点心的劲头儿也消沉了不少。
那天。
他正失落，苏杳杳恰好刚进了尚书房。
胡爷爷照例做了一批拿手的蟹壳黄烧饼，这烧饼烤的外皮金黄，层层起酥。
虽其貌不扬，但满口留香。
只是他不再期盼着有主子赏脸，瞧上自己的点心，也习惯了每日送去各宫的点心，满满当当的回来。
可今日……送到尚书房的食盒却空着回来。
那小丫头不仅吃的香，还托小太监带来夸赞：“胡爷爷的酥饼好吃……金灿灿哒！像太阳公公的颜色！超级好吃哒！”
胡爷爷心中一喜，主子们要么是嫌弃他的糕点普通，要么只是客套的说句‘味道不错’，却从未有人这般夸赞他的点心！
那颗被冷落已久的心，仿佛被一道阳光洒过，暖洋洋的。
当时。
他还不可置信的询问带话的小路子：“她当真……当真觉得这饼子好看？好吃？”
小路子头点的和拨浪鼓似得，他初入深宫，自是骗不得人的。
自那日起。
他研究点心的劲儿头比年轻时还足，天不亮就对着面团琢磨新花样，恨不得把毕生绝学全都翻出来。
渐渐的，御膳房的人都发现。
胡师傅往东宫送点心的食盒，总是格外沉些。
什么酥皮要叠一百二十八层的玫瑰饼，用竹沥水调制的茯苓糕……甚至还有民间失传的糖画木具，全是旁人没有的巧思！
甚至。
某日皇后宫中的孙嬷嬷来要一道樱桃毕罗，胡爷爷头也不抬的摆着手：“火候不到，明儿个再来！”
……他丝毫不在意后宫妃嫔的想法。
转头亲自盯着灶头上，给东宫蒸的一盏燕窝奶羹，甚至还在食盒下悄悄塞了两刚捏好的小兔子豆沙包。
他从小路子那打听，小主子最稀得这口！
所以今日。
这食盒满当当的回去，他自是放心不下亲自跑了一趟尚书房。
刚踏入尚书房，便寻着她的位置走去。
“哎呦喂！可找着你了小丫头！”胡爷爷一看到苏杳杳，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看到她手上的纱布，老脸立刻皱成了包子，“这是怎么搞的？摔着了？严不严重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赶忙打开食盒。
里面是刚出炉，还温热的兔兔形状的奶黄包，那模样做的惟妙惟俏。
小兔子的眼睛还是用红豆点缀的，旁边还配了一碗晶莹剔透的桂花蜂蜜莲藕羹。
苏杳杳和胡爷爷两人从未打过照面。
小团子只模糊的知道，有个很厉害的御厨爷爷总是给她做好吃的，具体模样对不上号。
这会儿，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那叠胖乎乎的兔兔包。
小鼻子悄悄的吸着气，把甜香全都卷进肚子里去，小手指更是无意识的抠着衣角。
明明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还记得爹爹教的规矩，强忍着不敢伸手。
胡爷爷被这小模样逗得心尖发软，故意把食盒往她面前推了推。
“某个小馋猫再不动手，兔子耳朵可要被蜂蜜黏住咯！”
见小姑娘还在纠结地搅动着手指，老御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学着太监的腔逗她。
“老奴是御膳房姓胡的糟老头子，特地来给杳杳进贡兔兔神兽！”
此刻一旁站着像是空气的掌事公公，一脸的黑线。
而苏杳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像是被点亮的灯笼。
提着软罗小裙就扑了过去。
恨不得死死抱住胡爷爷的腿，把他‘绑’到储秀宫的小厨房去！
“胡爷爷！您做的酥糖会开花！昨天的糯米球还会在嘴巴里打滚呢！”
她小嘴叭叭的说着，哪里还记得手掌间传来的刺痛？
站在一旁的掌事公公使劲清了清嗓子，把拂尘甩的噼啪响：“哎呦喂，地上凉！苏小姐快起来，老胡你这油围裙可别给那罗缎裙蹭脏咯……”
眼见小祖宗围着那老厨子打转，心里酸溜溜的，睁着眼说瞎话……那哪里是罗缎裙？
见那老厨子不为所动，更是酸溜溜的补充道：“哼！上回杂家说好的要双色云片糕，某些人怕是光顾着捏兔子了吧？”
胡爷爷得意的捋了捋山羊须，傲娇道：“某位公公要是能把杳杳前几日念叨的金丝蜜饯复刻出来，老夫就把这御膳房大勺的位置让给他！”
眼见着两个老小孩，为了苏杳杳，争的像斗鸡似得梗着脖子。
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带笑的轻咳。
掌事嬷嬷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尚书房门口，手里还拿着路上顺手摘来的波斯菊。
“呦，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嬷嬷眼风扫过胡爷爷沾着面粉的衣襟，又掠过掌事公公翘起的兰花指，“一个御厨不在灶边守着，一个总管不在殿前候着，倒挤在我们苏小姐这操心？”
老家伙顿时臊红了脸。
胡爷爷慌忙把食盒往嬷嬷里塞：“新做的枣泥方糕，最是养人……孝敬太后的，顺道顺道……”
掌事公公倒是个不害臊的，抢过掌事嬷嬷手中的波斯菊：“嗯~刚盛开的波斯菊甚是喜杳杳的眼！”
苏杳杳干瞪眼看着这一切，一旁的谢景修倒是心如明镜，嘴角无意识勾起一抹笑。
下一秒就见苏杳杳一把拽住了胡爷爷的围裙，右手拉住掌事公公手里的拂尘，奶声奶气的打起了圆场：“嬷嬷吃糕糕！公公看花花！”
油亮亮的糖渍还粘在嘴上，活像一个做调节纠纷的小雀儿。
嬷嬷都被逗笑了，故意板起脸来轻轻点了点她额头：“小精怪！明日太后要考功课，若是背不出《千字经》，连你带着这两老糊涂，一并罚去扫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