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黄埔弃子的将官之路泡面多加辣
第377章 历来如此的规矩
最近遇到点事情,扰了心神没法写,接下来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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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的许昌,天空像一面烧红的铜镜,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滴雨未下,田间的夏播作物早已枯萎成一片焦黄。
豫西的旱情一路蔓延,终于席卷了整个豫省。
站在许昌城墙之上,包国维俯瞰城郊。
烂席、破木板、树枝和黄土随意拼凑而成,灾民们挤在其中,像一堆麻绳缠绕的影子。
闷热空气中夹着酸腐的气味,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刘先生,不是我们不肯帮忙。"
绥署副长官陈松柏率先开口,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第三绥靖区直属中央,承担了极大的军粮上缴缺口,我们自己都饿着肚子往中央上供,实在是捉襟见肘。"
后勤处长李国祥紧接着补充,手指敲着城墙砖石:"豫东现在收容的难民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就这数量还是半月前才统计的,如今每日都有豫南、豫北、豫西的难民涌入,
我们自己仓库里的存粮,如今连维持现有部队都有些吃力了。"
刘庄夫圆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长衫后背已经湿透。
这位豫省省政府咨议、洛阳名绅强忍着焦虑,声音却止不住发颤:"诸位长官,豫西现在..."
"刘先生怕是不知道,"政训处长王旭东突然打断,皮笑肉不笑地说,
"就昨天,许昌郊外的粥棚又发生了六起暴力哄抢,为了保证绥靖区内的地方安靖和秩序,
绥署抽调了整整一个师又三个团的兵力在各处难民营驻扎,商都城面对的日军压力倍增!
我们自己的灾民都管不过来,哪有余力顾及其他?”
说到这里,王旭东眼睛眯了起来,“省政府握一省资源,早在灾情初现时就应该有所措施,也不至于如今这般!"
新任军参谋长何为闻言,也是突然插话:"我听说一战区新上任的蒋长官可不一般,手里可攥着不少军粮呢,一战区长官部就设在洛阳,
刘咨议不去蒋长官面前借粮,倒是来咱们第三绥署借粮?"
刘庄夫闻言,脸色刷地惨白。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军部……军部那些军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喉结剧烈滚动着。
他心里翻涌,却说不出口。
忠君爱国、家国天下的思想灌注了一辈子,他怎么能直言——
豫省百姓饿死一片,中央却仍催缴军粮、督征兵员,
新上任的战区长官蒋鼎文更是不顾百姓死活,仍在每月催缴军粮、督征兵员。
城墙上一时陷入死寂,只有热风卷着沙尘呼啸而过。
刘庄夫突然深深一揖到地,额头几乎触到滚烫的城砖,
"包长官!汝阳城外已经出现人市!
三斤小米就能换一个大姑娘!
洛宁的树皮都剥光了,饥民开始吃观音土..."他抬起头时,浑浊的泪水在皱纹间纵横,"刘某请求诸位,救救豫西百姓吧!"
“省府借贵区贵军两百万斤军粮,等到中央的赈灾粮发下,一定第一时间归还!”
“正煜啊。”包国维突然转身,
在众人身后的民政处长李正煜立刻上前,几个月来安置灾民的劳累让他看上去老了五岁,
满脸乱糟糟的胡茬,眼睛布满血丝。
“通知运输科……”包国维顿了顿,抬眼看着刘庄夫,“五百万斤粮食分批运往洛阳……”
闻言,刘庄夫的眼睛瞪圆,胸口一阵扑腾,
“军长!”
不等陈松柏、何为等人出声,李正煜就几乎是吼出声来,
“您下令削减公署官员和军队配给口粮,挤出来的粮食才勉强养活豫东上下——我们还拿什么再分出去?!”
他满脸疲惫,声音嘶哑,却带着几分绝望。
包国维望着远处那片灰褐色的灾民窝棚,良久,才缓缓摇头。
他没有去看李正煜,而是转向刘庄夫,
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刘先生,这粮食你带回去。
但要记住,这不是给蒋鼎文和那帮当官的,是给豫西百姓的。"
刘庄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城砖上,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热泪砸在砖面上,很快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包长官大义!
刘某代豫西百姓,在此谢过包长官的救命之恩!”
陈松柏、李国祥、李正煜三人拿着包国维亲手批下的条子,
陪着满脸激动的刘庄夫快步下了城楼。
刘庄夫一边走一边拱手,连声称谢,脚步几乎都要飘起来。
城楼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包国维与王旭东。
风掠过城垛,带着焦土与炊烟的气味。
王旭东慢慢收了神色,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警卫退到远处。
待到脚步声散尽,他才低声凑近包国维耳边,语气沉重:
“军长,虽说豫东的旱情还不至于豫西那般厉害,
您之前在大建设里打深井、引水蓄水、积粮,这些都见了成效,粮仓里也还算充实。
可您这一口气就拨出去了五百万斤……您是清楚的,省政府那帮人是个什么德行。
这些粮食,怕是有一半要被贪了吞了!”
“我当然知道。”他声音不大,却极稳。
“但就算被贪了一半,剩下的,总能落到百姓嘴里。
如今豫东多了三十万张嘴,靠着打井、引水,粮仓还能勉强接下去。若是豫西再不管,只怕人要饿死成片。”
“不过……”,包国维的语气带有了一丝肯定,“我会让那帮人知道,我豫东的粮食,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贪下的!”
…………
《港城日报》《豫东时报》《阵中日报》等纸张几乎同在次日登出了醒目的标题:
“第三绥靖区慷慨拨粮,支援豫西同胞!”
粗黑的铅字在晨曦里分外刺眼,一张张报纸被举在街头,被钉在茶馆门口的绥署告示板上,
也被小报贩子吆喝着卖向市井。
文章里大肆渲染第三绥署军政同心,冒着自损口粮的风险,拨出五百万斤粮食接济豫西,
称之为豫省救荒史上的壮举。
一时间,舆论风向一边倒,赞声四起。
此时豫东灾情虽严重,但是包国维并没有向平民阶层强制征收粮食,
在没有伤及自身的利益前提下,百姓们对于绥署自掏腰包,慷豫东之慨的行为十分赞赏。
灾民们闻言也都是心中大定,绥署养活了这么多灾民,居然还有粮食可以往豫西借粮,
显然豫东的存粮还有不少。
刘庄夫带着包国维批下的粮食消息回到洛阳时,
省政府内外早已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地方官绅拍手称快,省政府上下更是洋溢着久违的喜气。
有人甚至在堂前高声赞颂:
“第三绥署,实乃豫省之脊梁!”
然而,这番景象中众人的欣喜,更像硕鼠见到新粮入仓,眼里闪烁的并非感恩,而是贪婪。
运输粮食的火车自陇海线滚滚驶入洛阳,本应直送灾区粥棚赈济。
但刚进城门,便被省政府以计划统筹之名扣下,先在省仓里过了一圈。
紧接着,战区长官部也派人前来协助分发。
一番转手下来,第一批粮食还未出城,就已经凭空少了数十车。
随后,市政府、各级军官、县署、镇公所,乃至乡绅豪右,都层层伸手。
一条条看不见的手从粮袋里攫走最精细的部分。
上好的粮食,一多半流入衙门库房与豪宅后院,有的当夜便转手流向市面,以数倍于原价的粮价抛售。
等到真正送到灾区粥棚的,已是残次不堪的余粮。
锅里揭开盖子,所谓的米汤里早混进麸皮、树皮碎屑,甚至石子。
浓稠的粮汤被稀释得能照见锅底,翻腾的热气里漂浮着一层黑色杂质。
即便如此,能喝上这口“夹杂”的粥也不是人人有份。
粥棚门口站着的管事,手里握着名册,谁能进去全凭一句话。
家底清白的灾民只能在门口干跺脚,而那些送了银元、布匹、甚至把女儿抵作“人情”的人,却能被领进门坐下。
棚外,一队队衣衫褴褛的饥民排成长蛇阵,
眼巴巴看着锅里的热气,却被吆喝声和木棍阻隔在外。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哭喊:“俺们是真饿得不行啊,求一口汤水也不中?”
管事冷着脸,反手收起袖子里塞来的钞票,
吆喝声比锅里的热气还要冷:“没名没份,滚远点儿!下回再闹,直接轰走!”
目睹这一切的刘庄夫,脸色涨得通红,胡须微微颤抖。
他身旁的好友任劭鲁、杨一峰同样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那些贪婪分赃的手脚。
可终究无人敢出声阻拦。
他们都清楚,古往今来,赈灾粮食一旦落入官僚、军队与地方豪右的手中,
层层剥削几乎难以避免。
粮虽不洁,粥虽掺假,
但对那些命悬一线的灾民来说,好歹也是一口能让人喘息的汤水。
夜风吹过,刘庄夫的声音低沉下来:
“这批粮,很快就要见底了。李主席的意思,是让我去豫南,再求汤恩波借一批军粮。”
任劭鲁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借是要借,可咱们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
豫省惨状,我已收集了不少证据。
若真能再借来一批,我们三人便一齐去渝城,把这些实情当面呈到中央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装聋作哑。”
杨一峰点头,眼神坚定:“是啊,河南这场饥荒,已经不是一地一省的事。
若中央再不出手,只怕饿殍遍野,必成千古骂名。”
刘庄夫缓缓攥紧拳头,掌心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他望着夜幕下仍在粥棚前挣扎的灾民,又想起包国维借粮前的那番话,心底涌起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好,就这么定了。”他低声道,“我去豫南借粮,你们把惨状收得更全。
等我回来,我们一齐去渝城,把这场饥荒,撕开给天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