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531红莲(五)

第532章531.红莲(五)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理论要与实践结合。

才能在正道上走的更远。

不然,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大概率是纸上谈兵。

只有实践,没有理论,则会陷入循规蹈矩的循环。

叶擎苍和韩非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很远也很长很长,直到夕阳西下,略显红色的阳光洒满大地,两马三人,才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新郑城外,站在还算平坦笔直的官道上,眺望着那面稍显沧桑之色的巍峨城墙。

“看起来,有很多人在关注你啊!”

“人未到。”

“车马都已经来了。”

叶擎苍拍拍胯下战马的脖颈,拟态之术发动,将这匹战马的外形改成了一匹与寻常战马别无二致的杂色骏马,除了那双稍显诡异的红色眼眸之外,可以说,跟寻常的战马别无二致。

该说不说。

红色的眼眸,确实是一个破绽。

但反过来想一想。

谁会显得没事干,放着韩非和他这两个大活人不看,放着惊鲵这个带着斗笠披着黑袍的神秘人不看,放着韩非胯下那匹神骏的白马不看,反而看这匹除了眼睛是异色之外没有其他特点,平平无奇,还被拟态伪装后的战马啊

脑子有病是吧

所以,叶擎苍根本没在这种事上浪费自己的精力,他也不认为这种小事有必要让他提心吊胆。

举目远眺。

随后,指着城门口的那辆车马。

笑着对身旁的韩非说道。

韩非的视力没有叶擎苍那么好,虽说他是儒家学子,君子六艺是练过的,甚至称得上一句精通,说白了,韩非是有腹肌的,身体素质比那些脆皮大学生强多了,只是说在眼下这个时代,能打的人太多了,这才显得韩非很弱,事实上,五十米之内,站在固定位置射固定靶,以十环为基准,韩非起码能做到十中七,也就是说,就算他有一天真的混不下去了,去军队里混日子,也能成为一个技术兵种,也就是弓兵,转职途径可以说是多样化,但是,想要在眼下这种环境里看清千米之外的马车,还是在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依然超过了韩非的能力,韩非确实看不清。

但是,看不清≠猜不中!

韩非情难自禁的苦笑一声。

毕竟,在朋友面前,他向来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

开心就是笑。

悲伤就是哭。

无奈之下,则是苦笑。

就像眼下这样。

值得一提,这种无奈也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

笑罢,轻声道:“如今的新郑,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我就是这个涡眼,谁跟我走的比较近,谁就会被卷入其中,离我越近就越难脱身……我这傻妹妹,着实是不听话啊,她也不想想,她知道我行踪的那些渠道可不可靠,是否别有用心……但话又说回来了,木已成舟,徒之奈何,人家既然有这个能耐,鼓动我这个傻妹妹出来接我,我要是避而不见,反而会让他们清楚我的弱点所在……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一点,告诉他们,我韩非回来了,你们可以猜一猜我的弱点是不是我的这个傻妹妹,猜对了,我认栽,猜错了,那就等着被我借着这个机会拉下水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玉璧岂会与石头相撞。”

“这是阳谋啊,韩兄”

叶擎苍抚掌夸赞道。

拖车上,惊鲵默默压低了斗笠。

她是杀手。

动手,不动脑子。

所以她并不喜欢聪明人。

因为跟聪明人相处久了,总有一种自己是傻子的错觉,万一因为自己的好奇心验证成功,那不是错觉,自己就是傻子,她大抵会被气到。

没人喜欢给自己添堵。

她也一样。

所以,遇到这种聪明人的谈话,她都会选择不听。

也算是莽夫鄙视秀才了。

虽说她打不过叶擎苍这个秀才。

当然了,揍韩非还是轻轻松松的,起码在韩非没拿到逆鳞剑之前,惊鲵打韩非都不需要认真。

“谈不上阳谋。”

“只是一种揣摩人心的小技巧。”

韩非摆摆手,谦虚了一下,随后,提议道:“说起来……叶兄是否要与我一起去见见红莲啊”

“我是不害怕这个漩涡的。”

“姬无夜不过是一位先天。”

“就算他修炼了硬功,刀兵不能伤其分毫,面对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剑,我想,他的硬功应该也不是真的硬,并且,更没有我的拳头硬!”

“而在夜幕这个团体中。”

“除了他。”

“白亦非就是最难缠的对手了。”

“但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先天境。”

“即便他麾下的骑兵来去如风。”

“甚至说,尺度再大一点……就算是赵边骑来了。”

“我一样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他”

“还留不住我!”

“至于余下的两者……翡翠虎和潮女妖这个妖精,也不过是一个会敛财的二流武者外加一个只能蛊惑意志不坚定的韩王的小小先天罢了!”

“他们要是识趣。”

“不招惹我。”

“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但他们要是不长眼,招惹了我……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可惜的是,这些人都是人才啊!”

“若非立场不同。”

“某些人做的比较过分。”

“我还真想把他们收入手下。”

“起码充当我的恶犬,是足够的。”

叶擎苍叹了口气。

除了姬无夜。

其余三人做的那些事,在他看来都可以适当谅解。

因为他判断一个人该不该死。

并不是看这个人的手里有没有鲜血。

而是看这个人手里的鲜血为何存在。

或许白亦非吸食人血,很残忍,也确实该死,但如果白亦非是为了活命才吸食的这些人血,那么,这件事的定义也就从滥杀无辜变成了求生,毕竟,生物这种东西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做出任何残忍的举动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当然了,理解归理解。

送你下去归送你下去。

两者并不冲突。

如果白亦非愿意臣服,那么,他会给白亦非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但如果白亦非不愿意臣服,那就不好意思了,他就只能替天行道一次了。

“四凶将啊……”韩非叹息道:“皑皑血衣侯,石上翡翠虎,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想动姬无夜,必须要废掉他手下的这四位得力干将,不过,考虑到四凶将跟姬无夜的关系偏向于合作而非直属,倒也不必把这四人都杀了……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是太远了,站稳脚跟,才是我眼下应该做的第一件事,至于剪除羽翼什么的,到时候再说此事吧……”

“说起来,血衣侯是个将才。”

“翡翠虎也是个人才。”

“如果你想让你的国家昌盛起来,兵权与财权是必须掌握的,而且,最好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当今天下,良将能人甚多。”

“而要说良将能人汇集之地,虎狼秦国首当其冲。”“多攒一些人才,总是有用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

“韩兄,切记啊!”

叶擎苍与韩非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城门已经不再遥远,那所谓的千米距离,也走了三分之二,这也让叶擎苍适当的掐断了自己的话,予以总结,想要告一段落:“当然了,以上只是我的浅薄之见,反正我一直认为,不管是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不过,与韩非兄相比,我的这点顾虑多来自于经验之谈,颇有纸上谈兵的嫌疑就是了,总之,韩兄你听听就算了,具体操作还是看你。”

“浅薄之见”

“不见得吧”

韩非跟叶擎苍也算是酒逢知己了。

他特别欣赏叶擎苍的这份谦虚。

有些人的谦虚是客套。

但叶擎苍的谦虚确实是实打实的。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没什么可骄傲的,所以才会真诚的谦虚,而这种真诚的谦虚往往意味着拥有它的人见过更大的世面,就像是踏足山巅的人永远不会在意脚下的坑坑洼洼一样,而这样的人,往往拥有更强的实力与个人修养。

所以,听完叶擎苍所言,韩非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认,反而是辩驳道:“黑猫白猫一说虽是民间俗语,但这狸奴捕鼠的说法算是话糙理不糙,如果胜券在握,我自然不会做那种内耗之事,就算他们该死,死亡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是为国而死,战死沙场,还是被定罪于牢狱之中,处决于刑场之上,尚且为待定……”

从韩非的回答上就能看出来。

韩非已经步入成熟期了。

他做事不再看对错。

而是从更整体更宏观的角度,甚至超越了韩国本身,蔓延至秦国、赵国、楚国、齐国等七国及其余小国小民构成的天下,以此作为棋局。

可惜,时也命也。

这个时代出了一个嬴政。

奋六世之余烈的大秦,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巅峰。

若非如此。

韩非是大有可能一统天下的。

因为韩非从来不会口出狂言。

他说自己要百分之九十九的天下尽归于自己掌中。

那就是说,他真有这份才能。

当然了,从他做的每一件事上,都能看出来这句话的含金量,因为就算是嬴政,在格局上也比韩非低了半筹,同样的处境让嬴政来,嬴政也一样不会比韩非拿到更高的分数和结果。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的。

但这两人跟其余人的差距是断档的。

就这么说吧。

天下这张试卷。

其他人还在满分为十分的境界里徘徊。

嬴政已经把这张试卷答到九十八分了。

而韩非则把这张试卷答到了九十九分。

跟那些拿到了八九分就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人相比。

这俩人才是真正的厉害。

只是说,俩人的解题思路不同。

韩非更偏向于法家的思维,选择已法治国,通过法度来制衡人心,而嬴政则是典型的王权,也可以说是帝王心术,选择以人心制衡人心,通过掌握军权,进而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和定义权,通过中央集权制确保帝国万年长存。

前者的缺点就是需要时刻修缮。

法度从来没有完美一说。

也一样会被时代淘汰。

后者的缺点就是需要帝王不死。

因为中央集权制的缺点就是把所有的权力归于一人,如果这个人死了,权力会立马崩解溃退。

也就是所谓的始皇死而地分。

因此,不以个人喜怒为立法标准,不以铁律为执法理由,时刻把人道情理放在律法之上,韩非走的这条路若是成功,放在历史中都算是独一档的成就,虽说依然不能确保千秋万代。

聊着聊着。

不知不觉间。

就已经到了城门口。

一位活泼灵动,如清水芙蓉,身穿粉白色长裙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也不顾周围人的看法,一头便扎进了韩非的怀里,火箭头槌砸的韩非倒退两步。

“哥!”

满是欢喜雀跃的声音响起。

叫的韩非苦笑不已。

咳嗽了两声。

随后,直言道:“这么大的人了,该知道男女大防了,就算我是你哥,你也注意点周围好吧”

“就知道说我。”

“一回来就训。”

“坏九哥!”

活泼灵动的少女气鼓鼓的推开韩非。

当然了,她是不可能推动韩非的。

韩非比她大了六岁。

又练过武。

就算她同样练过武。

也不可能把韩非推开。

所以,这一推,只不过是借力起身的手段罢了,旋即,抬眼一扫,就露出了娇蛮的本质,对周围一众行注目礼的行人挥了挥小拳头,威胁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剜出来!”

“咳咳咳咳咳……”

韩非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无奈的拦住威胁路人的红莲。

对这些行人拱拱手。

表示抱歉。

反正红莲也不大。

十五六岁的年纪。

放在这个时代算是大姑娘了,但处事不成熟也是很常见的,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种观念就是因为古代结婚太早,形成刻板印象。

因为男性正常长胡须,基本上要等到二十岁左右。

精力充沛的,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没啥问题的,也都当爹了。

为人处世什么的自然有所进步。

不过,因为红莲公主很受宠,短时间内不嫁人,倒也没什么,用韩王安某次在宫宴上的醉酒之言来说,就算是养到二十岁,只要红莲不想嫁,他也会遂了女儿的愿,因为他的底线是在他死之前能看到红莲出嫁,虽说嫁还是要嫁的,但这个期限给了红莲太多太多时间。

跟红莲的那些姐妹相比。

红莲着实是独一份了。

因此,韩非就算不道歉,新郑这边的大部分百姓也都知道这位特殊的公主,不会说顶风而上。

大不了,不看热闹就是。

犯不着起冲突。

虽说这位红莲公主只是喊的口号响亮。

这些年下来。

也没见过谁的眼睛真被剜了。

更没见过谁真被抓进牢狱了。

最多也就是被城门口的卫兵驱逐。

在百姓心中,算是一位比较张扬但心不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