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不三国随风扶摇九万里

第872章 谶语惑世 荆襄堪忧

李儒此行堪称顺遂,与张鲁敲定归降诸事,又同往甄宓处拜会。待商定返长安之期,天师府内便紧锣密鼓筹备起圣女嫁妆。五斗米教十万信众虽惊闻易主,然天师以\"天命所归\"晓谕,兼之西凉铁骑威名赫赫,反觉有了强援,街巷间竟渐起喜气。

张琪瑛独坐绣楼,指尖反复摩挲着窗棂。那日校场初见,银甲将军横枪立马,日光在他玄色披风上织出金线,这般风姿早刻入心底。原以为不过惊鸿一瞥,却不想竟成姻缘,掌心的喜帕被攥得发皱,耳尖却泛着红晕。

相较之下,张符宝却整日怏怏。她倚着甄宓的梳妆台,瞧着镜中自己气鼓鼓的脸,忽然将木梳重重一放:\"甄姐姐的良人,怎就成了我要嫁的?\"张琪瑛笑着替她挽起碎发,腕间银镯轻响:\"妹妹,凉王胸怀天下,咱们...\"话未说完,便被妹妹拽住衣袖:\"姐姐说得轻巧!那马超既是天下雄主,怎还要抢两个媳妇?\"

但到底是自幼被教众捧着的圣女,经姐姐与甄宓轮番劝解,虽仍撅着嘴,倒也未再哭闹。天师府内,绣娘飞针走线,金丝银线在嫁衣上绣出并蒂莲,倒比寻常人家的婚事,更多了几分玄门道韵。

李儒指尖反复摩挲着被揪得发颤的胡须,望着天师府檐角随风摇晃的鎏金喜灯,烛火映得他眼底泛起微光。华雄立在阶下,见先生唇角虽挂着笑,眉间却凝着几分无奈:\"先生可是忧心主母怪罪?\"

\"白儿那丫头的性子...\"李儒轻叹了声,羽扇无意识敲打着掌心,\"这浑水你以为我想来趟,知道是我来迎甄宓姑娘回长安,临行前揪了我好一把胡子。\"想起董白揪着他胡须时,那双杏眼里藏不住的笑意,他不禁摇头,\"这次本来说迎娶一个王妃,经我之手,又给带回两个,一下迎娶三个王妃,白儿那性子起来,可怜我这稀疏的胡须,怕是经不住她折腾。\"

夜风裹着远处传来的喜乐声卷进庭院,铜铃叮咚作响。李儒遥望长安方向,玄色长袍在风中猎猎扬起。当年董卓未能踏平的中原山河,此刻正随着马超的铁骑一寸寸纳入版图——得汉中者得巴蜀门户,收五斗米教则可借天师法旨布道天下。

李儒早遣快马八百里加急,将汉中归降、凉王将纳二女为妃之事,连同背后深远谋划一并修书送至长安。信中细陈:得汉中则可扼守巴蜀门户,收五斗米教便能借\"天师\"之名安定民心,更以张氏姐妹联姻稳固新附之地,字字皆是图霸天下的筹谋。

此刻他负手立于天师府前,望着校场上西凉军士整肃待命,心中暗算时日。待长安援军一到,交割城防、清点府库,便可携张琪瑛、张符宝,连同早已在汉中的甄宓三位王妃,浩浩荡荡返回长安。想到董白见信后的反应,他抚须轻笑,虽料定那丫头会嗔怪几句,却也知她必能看透这联姻背后的雄图。

五斗米教众借着布道施粥之机,将\"凉王天命\"之说传遍汉中街巷。不出旬月,\"紫微星耀西凉,天师归命马超\"的谶语便顺着金牛道、米仓道,随着商旅驼铃、流民脚步,疯传至各州郡。

消息如野火燎原,袁绍帐中谋士捧着密报皱眉:\"西凉得汉中,如虎添翼,主公当早做筹谋。\"最慌的当属曹操,掷了手中笔,望着地图上西凉新拓的疆域,牙缝里挤出句:\"锦马超果然不容小觑。\"

消息传回成都那日,刘璋正捧着新贡的蒙顶茶,听闻费祎、谯周狼狈归营,茶盏\"当啷\"坠地。殿上文武炸开了锅,严颜的铁拳头砸得立柱嗡嗡作响:\"主公!张鲁不识抬举,西凉狼子野心,末将愿率三万精兵踏平汉中!\"吴懿的佩刀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刘璋脸色发白。

\"住口!\"刘璋抓起案上密报,指节捏得纸张簌簌发抖,\"西凉铁骑三十万,咱们拿什么打?\"他望着舆图上汉中与益州犬牙交错的疆界,喉结滚动两下,\"严将军,速带五万精锐加固阳平关,增设滚木礌石,再挖三道壕沟!\"

严颜钢须倒竖,还要争辩,却见刘璋瘫坐在锦榻上,额角渗出冷汗,他突然抓住严颜的披风,\"咱们能守得住关隘,便是万幸!\"

当夜,成都城门紧闭,严颜率军疾驰北上。沿途百姓见兵车辚辚,皆窃窃私语:\"听说西凉的铁骑能在沙地上日行八百里,连五斗米教都降了,咱们益州...\"话音未落,便被巡逻兵卒的呵斥声淹没。而阳平关上,新换的蜀中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百里外汉中城头的西凉狼旗遥遥对峙。

而在西凉长安,董白展开李儒的密信,指尖摩挲着\"双珠联姻\"四字,忽而笑出声。她转头望向院中练枪的马超,银甲映着夕阳,恍若当年那个在陇西夕阳下纵马的少年。\"看来要多备些喜绸了。\"她将信笺拢入袖中,脸上虽然露出笑容,心中却暗自咬牙,姑丈这个老狐狸,看他这次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荆州牧刘表近来每至深夜,便辗转于雕花榻上,听着更漏声从城角传来,掌心总不自觉攥紧锦被。长安那场剧变恍如昨日——未央宫火光冲天,天子崩于乱军,西凉铁骑踏碎函谷关的消息传来时,他案头的青瓷茶盏竟裂了道细纹。更令他心悸的是,本已传闻殒命的锦马超,竟如厉鬼般重现人间。曹操与世家联手迎刘协为帝,在许都登基,世家彻底将汉室权柄攥入掌中。

江东孙策这桩旧事本已过去,孙策当年举兵为马超复仇,剑指朝廷,却在荆州境内中伏重伤。虽动手的是孙权那黄毛小儿,可荆襄将士设伏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如今马超虎踞关中,岂会善罢甘休?

更让刘表坐立难安的是,马超竟兵不血刃拿下汉中。五斗米教的天师府内,道士们敲着铜磬,念诵着\"紫微星耀西凉\"的谶语,十万信众为马超鼓吹,将马超捧作天命所归。刘表猛地将手中奏章摔在案上,案角的青铜博山炉震得青烟乱颤:\"吾乃汉室宗亲,论血脉论疆土,皆是这天下最名正言顺的守护者!\"他盯着墙上的舆图,指尖划过荆州与汉中犬牙交错的边界,\"马超这竖子,竟敢以妖言惑众,将篡汉之举粉饰成天意!\"

窗外忽起一阵狂风,吹得廊下的朱漆灯笼左右摇晃。刘表望着灯火在青砖地上投下的鬼影,忽想起昨夜的噩梦——马超银甲染血,跨着白马直入襄阳城,城楼上的\"刘\"字大旗被撕成碎片。他猛地起身,唤来亲卫:\"速备快马,命蒯越即刻拟书,再遣能言善辩之士,星夜赶赴江东。\"顿了顿,又补了句:\"就说...就说本州愿与江东共商抗凉大计,他孙权若不想身败名裂,就要出人出力。\"

初闻天子刘辩殒命长安,刘表拍案而起,案上竹简哗啦作响。他盯着许昌方向冷笑:“刘协何德何能?不过是世家手中傀儡!”彼时他自恃坐拥荆襄九郡,带甲十万,又身负汉室宗亲之名,满以为袁曹诸公必来相邀共扶新君,不想世家竟绕过他另立朝廷。怒意未消时,忽又转忧为喜——曹操既与世家同气连枝,那马超这头西凉猛虎迟早要与许昌兵戎相见,倒省了他直面马超的麻烦。可这侥幸之念尚未生根,又想到孙策之死马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备酒!”他踉跄着坐回榻上,酒盏碰在案角叮当作响。窗外雨打芭蕉,混着更夫梆子声,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忽而想起马超夺汉中时,五斗米教传的谶语:“紫微星落长安,天狼星耀西凉。”这分明是要取汉家天下!他攥紧酒盏,指节发白——若马超当真挥师南下,荆州岂不成了首当其冲的鱼肉?

更漏已至三更,刘表仍在堂中踱步。脚下青砖被来回踩得发烫,却想不出半分破局之策。案上孙权的密信还在,墨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倒像是孙策未干的血。夜风裹着汉江的湿气灌进堂内,刘表拢紧狐裘,却仍觉后颈发凉。

刘表将孙权的密信揉成团,又狠狠展开,信纸在烛火下泛着皱痕,上面“周瑜据守吴郡半郡之地,暂难履约”的墨迹刺得他眼眶生疼。想起去年与江东密谋除掉孙策之时,张紘信誓旦旦地许诺:“若能助我坐稳江东,荆襄所需粮草军械,皆可从江东调拨。”可如今孙策旧部如程普、黄盖等人屡屡追查孙策死因,孙权便借周瑜拥兵自重为由,将承诺抛诸脑后。

“竖子欺我!”他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却在砸向案几的刹那顿住——镇纸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若此时抖出江东世家和孙权谋害孙策之事,江东必反目成仇。荆州北有曹操虎视,西临马超新患,若再与江东交恶,无异于自陷绝境。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自马超重现的消息传开,江东竟如死水般沉寂。他也派出使节,如今半月不闻音讯。

“莫非那孙权要改换门庭?”刘表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觉脊背发凉。若孙权为求自保,转而投靠马超,不仅此前的盟约成空,荆州更将陷入东西夹击的危局。

更夫敲过二更,堂外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刘表猛地起身,却见亲卫递上的仍是蒯越从江夏发来的军情,并无江东半分消息。他跌坐回榻上,抓起酒壶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呛得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