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府衙之危
“今晚动手?”
李衍闻言,眉头微皱。
王御史做的很聪明。
以火药做威胁,加上京城来的八卦门及手下高手,令蜀王府投鼠忌器。
李衍又预感,蜀王那边担忧的,不止是这一批火药,更怕大爆炸令成都人心惶惶,破坏了正月十五的计划。
选择今晚动手,必然是有了万全准备。
恐怕,对方会派出镇场子的高手。
想到这儿,李衍再不犹豫,直接开口道:“前辈,我要进成都府衙,可否想个办法?”
所有事,都是这老头一面之词。
但事态紧急,只能赌一把。
冯老海也没有犹豫,对着周围抱拳道:“李少侠开口,小老儿万死不辞,只求一件事,待乱象平息,替我白溪镇的老少求个情。”
“我等也是身不由己。”
老滑头……
李衍暗中腹诽,开口道:“可以。”
没一会儿,冯老海又溜达了出来,背着手在街上查看,一幅闲着没事干的模样。
走着走着,便溜达到了府衙墙根下。
“冯长老,您有何事?”
一名卫所百户走来,冷着脸问道。
冯老海在盐帮地位颇高,那些个江湖中人都毕恭毕敬,但他却始终防备,瞧不上这些个野路子。
冯老海只觉肩膀一沉,脚上迅速卸力,身子一动不动,抽出烟杆子,装作好奇问道:“老夫不过是奇怪。”
“八卦门可不是小派,京城董长兴宗师,天下间哪个不得卖面子,他们要走,想必王爷也不会拦,为何要在此等死?”
“哼!”
卫所百户冷笑道:“什么宗师,不过是江湖中人吹嘘而已。大军所至,寸草不生,就是他来了,也得乖乖避开!”
“啧啧…”
冯老海哑然一笑,背手摇着头走开,嘀咕道:“唉~江湖太安稳了,都忘了宗师威风,当年北疆军都不敢这么说…”
“嘁!”
卫所百户不屑地瞥了一眼,随后返回关卡旁,看着几名火枪手,嗤笑道:“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让他们清楚,这世道已经变了!”
不提这些人的小九九。
李衍借着冯老海相助,悄无声息进入成都府衙,落地后看向周围。
成都府衙他来过,也算熟悉。
如今的防御,明显又上了一个层次。
各个重点区域,都布置了险境,且有衙役守卫,八卦门弟子,还有跟随王御史的高手,遍布各处巡逻。
呜~
远处,还有几头猛犬龇着獠牙。
这些畜生都非凡品,虽看不到李衍,但却隐约感受到威胁,向着这边趴低了身子。
“谁?!”
一道人影两个起伏,似蜻蜓点水般纵身而来,同时从腰间抽出双刀,气势十足。
“董兄,是我!”
他还未动手,空气中便传来个低沉的声音。
来者,正是八卦门董存山。
董存山眼睛一亮,但刚要说话,耳边就又响起李衍的声音,“董兄,找个无人之地。”
董存山心领神会,支开跑来的弟子,自顾自在前面行走,往李衍之前住过的偏院而去。
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暗自心惊。
自打来到蜀中,便听腻了李衍江湖名声,但只见过其武法凶悍,没曾想术法也如此精妙。
白日藏影,莫非是崂山隐身术…
至于李衍是否心怀不轨,他倒没有怀疑。
李衍已是蜀王府挂名的必杀之人。
来到一座厢房,董存山故意等了一下,才转身将门栓挂上。
不等他多说,屋内便雾气升腾,显出李衍身形,拱手道:“见过董兄。”
“李少侠莫要客气。”
寒暄一番后,李衍便说出了目的,“在下有要事,想见御史大人,不知可否?”
“可以,我先通禀大人。”
“记得保密,府中可能有暗谍。”
“好!”
没让李衍等多久,董存山便匆匆折返,给他递上了一条黑色斗篷,遮掩全身,来到了后院。
这个地方,正是存放火药库房。
原本由工部派来的人掌管,但已被王御史接手,周围布下三层防御。
所有人,神色都极其紧张。
董存山拿着令牌,待他通过检查,来到库房外的小院中。
但见这王御史就坐在院内石桌前,正自斟自饮,周围满地白雪,枝头挂红梅,虽看上去疲惫,却仍旧镇定自如。
“李少侠来了,喝一杯。”
见李衍进来,他亲自倒酒,微笑摇头道:“原本煮茶招待,但此地不易点火,喝点酒御寒,也是不错。”
“大人好雅兴。”
李衍大马金刀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雅兴说不上。”
王御史叹了口气,苦笑道:“本官算计失误,没曾想蜀王真的反了,还好城中仍有诸多义士,李少侠涉险而来,不知有何教我?”
老狐狸,倒是精的很…
李衍微微点头,“大人无需自责,此事另有隐情,那蜀王多半早已被妖人夺舍。”
“哦?”
王御史一听,皱起了眉头,“确定?”
李衍大致将情况讲述了一番,随后抱拳道:“大人莫怪,事关重大,在下也不敢确定,并非有意隐瞒,毕竟常人很难相信。”
他说的也没错。
如果蜀王没有动作,即便他说出此事,也很少有人会相信,反倒会走漏风声,让卢生提早防备。
王御史也没多说此事,沉默了一下,“无论蜀王是否为妖人夺舍,事到如今,都不能坐以待毙,李少侠,可是有了办法?”
“办法有。”
李衍沉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曾潜入蜀王府,看到大郡王被鬼戏班妖人下咒控制,那些个卫所将军,多半也是如此。”
“只要找到机会,将这些人聚齐,解开迷魂咒法,便能再次控制军权。”
说着,看了看周围皱眉道:“原本想借大人之手,将那些将军诱来,但看情况只能另想办法。”
王御史面色微沉,若有所思道:“倒是还有个机会,腊月三十,军中会有大祭,即便这些个将军被迷惑,到时也必须前往祭祀,安抚军心。”
“此事随后再说。”
李衍看了看周围,沉声道:“在下收到了消息,今晚蜀王府便会动手,事不宜迟,最好现在突围离开。”
王御史手中酒杯一颤,摇头道:“李少侠消息怕是不准,本官就守在这里,蜀王若敢动,整个火药库都会爆炸…”
“这东西保不住您!”
李衍沉声道:“蜀王麾下有几位高手,到时布下阵法,恐怕您连点火的机会都没有。”
王御史有些不悦,看向旁边。
只见对面房门缓缓打开,走出一名老道,身着墨蓝道袍,白须垂胸,气势不凡。
李衍看到后,也不奇怪。
他进院的同时,就已发现此人,多半是王御史身边术士,藏在暗中保护。
旁边的董存山连忙介绍道:“李少侠,这位是京城白云观的流云道长,道行深厚,这次跟在下一样,受人之托前来。”
王御史看向老道,“流云道长,您怎么看?”
这老道却也没直接打包票,而是看向李衍,“这位小友,可知有什么妖人回来?”
李衍回道:“蜀王雇佣了鬼戏班高手,麾下还有西南邪道几名妖人,聂三姑、血傩师巴代扎、黑教喇嘛多吉扎西。”
“哦?”
这老道听罢,哑然失笑道:“这几个老东西,竟然还活着,想当年他们被程剑仙撵的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这会儿倒跑来作祟了。”
王御史连忙道:“道长可有把握?”
老道抚须道:“凭他们本事,还进不来。”
李衍一听,皱起了眉头,“还是小心为妙。”
“李少侠不要说了。”
王御史摇头道:“如今的成都府,已被蜀王大军控制,即便我们逃出去,又能藏到哪儿?”
“况且,没了这些火药,那些黑翎军乱枪齐发,我等才是难逃一死!”
他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李衍皱了皱眉,没再多说。
白云观,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大观,还和皇家有联系,说不定有能耐挡住。
贸然离开,也更加危险。
但他总觉得,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王御史见状,抚须开口道:“此事本官自有决断,离腊月三十只剩三日,只要撑到那时候,事情便有了转机。”
“实不相瞒,本官在卫所也有安插的人手,到时能将人安排进入,就是不知那咒法,是否能解?”
李衍想起了沙里飞手中的白衣大士手串,点头道:“只要争取到时间,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王御史微笑道:“蜀王如今之依仗,不过那些卫所士兵,只要夺回军权,就能立刻平叛,攻入蜀王府,斩杀妖人。”
“来人,备些酒菜。”
“李少侠,咱们再商议一番…”
这王御史也是狡猾,说是商议,但分明是想把李衍拖在此地,应付晚上情况。
李衍心知肚明,也没有推辞。
对他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蜀王府高手如云,且有军队配合,在其他地方,他只能憋屈逃离。
但在这里,王御史手下能人也不少,加上军队投鼠忌器,正好创造出有利条件。
若今晚能杀几个,也算砍掉蜀王左膀右臂……
…………
另一边,蜀王府宫中。
东六宫一座偏殿内。
檀香袅袅,烛火昏暗。
鬼钟馗司徒千坐在供桌前,嘴里咬着一根木棍,额头青筋冷汗直冒,浑身颤抖。
在他身前,孝衣花旦白泣红,正拎着一根木质假腿,用针线红绳,将假腿和断肢缝合。
鲜血滴答,白泣红眼中却满是兴奋,甚至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
而在另一边,则是汤圆婆婆聂三姑。
聂三姑同样盘膝而坐,身旁放着个铜盆,里面的香料不断燃烧,冒出五色浓烟。
这老婆子念念有词,从怀中掏出个铜盒,打开后,里面竟全是扭曲的虫子,细长黝黑,散发金属光彩,有点像铁线虫。
密密麻麻,不断翻涌。
随着聂三姑念咒,铜盆内香料浓烟,顿时升腾而起,被那些虫子尽数吸收。
见时机已至,聂三姑当即将铜盒子凑到断腿旁,一股脑全都倒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黑虫,顿时全都钻入血肉中。
“嗯~”
即便司徒千心智坚强,也忍不住一声闷哼。
聂三姑没有理会,继续念咒,待白泣红将假腿缝合后,那些虫子也钻的一只不剩。
“好了,试一试。”
做完这些,聂三姑才缓缓起身。
鬼钟馗尝试了一番,发现随着大腿肌肉收缩,假腿也抬起落下。
虽说没有好腿方便,但也能自如行动。
“多谢前辈。”
司徒千微微拱手,“前辈的机关术天下闻名,果然不凡。”
他原本已经用了假腿,但聂三姑回来后,说有更好的办法,劝他重新安装。
“嘿嘿~”
聂三姑似乎也十分满意,盯着假腿咧嘴笑道:“这虫蛊断续术,老身自学成后,还是头一回用。此虫可连血肉死物,但每日寅时,便要用五步蛇饲养,否则便会钻入心脉,千万别忘了。”
“听说你鬼戏班,也有位机关大师,若找他弄一只青铜机关腿,便能暗藏凶器,攻人不备。”
“多谢前辈提醒。”
司徒千看得出,这老妖婆在特意打听鬼戏班的事,便转移话题道:“前辈,你们不是去截杀那杨家余孽了么,为何提前回来?”
“别说了。”
聂三姑脸色变得阴沉,“刚走到半路,便听到田七那老鬼死讯,王爷也急召我等回归,反正已经开始,杨家的人已无足轻重。”
“更关键的是,我们碰到一人。”
“谁?”
司徒千眉头一皱,连忙询问。
聂三姑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
“青城,程剑心!”
“程剑仙?!”
司徒千一听,顿时后背发凉。
“哈哈哈,怕什么?”
聂三姑看向窗外,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岁月不饶人,谁都一样。”
“你怕是想不到,那丰神绝世的程剑仙,如今已成了个邋里邋遢的瞎眼老道,道行跌落,只剩三重楼,还带了个拖油瓶。”
“老身先一步赶回,血傩师正追杀他们,估计没多久,便会有喜讯传回。”
“可惜,老身不能手刃仇敌。”
说着,又扭头看向司徒千,沉声道:“这些事,随后再说,腿已帮你接好,今晚可能动手?”
“当然!”
司徒千缓缓起身,一瘸一拐,来到大殿左侧,掀开破旧的油布,一座青铜戏台,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围刮起阴风,戏台上,隐有哭泣声传来。
聂三姑呼吸变得急促:
“这便是……幽冥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