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蚀月法则(中)
虚空之中,四界联防大阵的光辉已显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在蚀月古界源源不绝的幽暗洪流冲击下摇曳。
裂宇号上,萧惊天面色凝重,甲胄下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能感觉到,壁垒之外那粘稠如实质的恶意正在加剧,阵法根基正被那诡异的“蚀月法则”不断蚕食、腐化。
“将军,西北‘离渊’节点构筑完成!”
“东南‘坎虚’节点已就位,混沌符印已激活!”
传讯修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与紧张。萧惊天猛然抬头,望向那道横贯虚空的巨大蚀界裂隙,眼神锐利如鹰隼。
“全军听令!”萧惊天声如寒铁,传遍战场:“固守阵位,灵能输出提升至七成,为明月大人争取时间!”
命令下达,原本略显萎靡的大阵光华骤然一盛,金罡、烬火、时序、心念四重道则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喷薄而出,硬生生顶住了又一波汹涌而来的灰暗潮汐。
阵壁剧烈震颤,灵光与幽暗能量交击处迸发出刺耳的湮灭之声。
……
裂隙边缘,虚实变幻之地。
明月银甲覆霜,周身流转着混沌道韵与幻灵本源交织的奇异光辉,悬立于虚空,身后五百幻真傀卫已化作无数细微的流光,如同织网的灵蛛,将李牧所赐的“混沌逆转阵”纹路,以虚实相济的手段,一丝丝烙印进裂隙那不断蠕动的幽暗壁垒之上。
阵纹繁复,核心处那一点逆转生机之意,与蚀月法则的纯粹寂灭格格不入,却又在混沌道则的包容下诡异地共存。
明月金瞳之中数据奔流,精准操控着每一道傀纹的落点,既要确保阵法成功构筑,又不能引起蚀月古界那冰冷意志的过度警觉。
能感觉到,裂隙彼端传来的吸力正在增强,仿佛一张贪婪的巨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四界联防治下的磅礴生机吞噬殆尽。
“时候到了。”
明月心念一动,双手印诀猛然一变。
“混沌逆转,虚空贯界!”
嗡——!
烙印完成的阵图骤然亮起,灰蒙蒙的混沌光辉自裂隙边缘爆发,原本不断向外侵蚀的幽暗之力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猛地一滞。
紧接着,阵图核心那点逆转生机轰然扩散,化作一道逆向旋转的混沌漩涡!
漩涡中心,空间结构被强行扭曲、撕裂,一道临时构筑的、极不稳定的通道,硬生生凿穿了蚀月古界的壁垒,向着那片死寂灰霾的深处延伸而去!
通道之内,混沌气流奔涌,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根须虚影—那是李牧以混沌道树根系为引,投射过来的力量,勉强维系着这条临时通道的存在。
“投放!”
明月轻叱出声。
早已在通道入口待命的混沌烬傀军团,眼中赤金光芒暴涨,化作一道道暗金流光,悍不畏死地冲入那充满不确定性与毁灭气息的通道!
紧随其后,一枚枚由时墟界本源凝练、内部时间流速被极致扭曲压缩的“时光陷阱”,它们如同无声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没入混沌气流,潜向通道的彼端。
————
蚀月古界,破碎大陆之上。
九轮暗沉蚀月高悬,投下令人窒息的晦暗光辉。粘稠的浊流在大地沟壑间缓缓蠕动,吞噬着一切误入此地的光与热。无数蚀影魔、腐形兽在灰霾中穿梭,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嚎。
突然,大陆某处边缘的虚空剧烈扭曲,一道散发着不祥混沌气息的裂隙强行绽开!紧接着,一道道暗金身影如同陨星般从中坠落,狠狠砸在干裂的大地上!
正是混沌烬傀!
它们甫一落地,眼中赤金光芒便扫视四周,冰冷的逻辑核心迅速适应着此界令人不适的法则环境。没有丝毫犹豫,烬傀军团立刻结阵,烬火自关节缝隙喷涌而出,化作焚烧万物的烈焰风暴,向周围蜂拥而至的蚀月魔物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被投放进来的“时光陷阱”悄然触发。
无声无息间,一片片区域的时间流速变得混乱不堪。有的地方时间加速万倍,冲入其中的蚀月魔物在瞬息间走完生命周期,化作飞灰;
有的地方时间陷入凝滞,魔物保持着扑击的姿势被冻结在原地;更有的地方时间开始倒流,一些弱小的魔物竟退化成了最原始的怨念能量!
混乱,瞬间在蚀月古界的边缘地带爆发。
……
明月的一缕神念依附于一尊最为精锐的幻真傀卫之上,随着投放部队潜入此界。
透过傀卫的感知,明月清晰地“看”到了这片死亡国度的景象,以及因混沌烬傀的闯入和时光陷阱的爆发而引发的骚动。
“还不够……需要更大的混乱,才能掩盖真正的目的。”
明月心念电转,那尊幻真傀卫双手猛然按向脚下干裂、散发着衰败气息的大地。
傀卫体内,源自幻灵界的纯净心念之力与混沌道种的力量融合,化作一股无形无质、却直指法则本源的波动,悍然爆发!
“心念风暴,起!”
嗡!
一股并非能量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此界法则结构的风暴,以傀卫为中心,骤然扩散!
风暴所过之处,蚀月古界那本就趋向寂灭与虚无的法则被强行干扰、扭曲,灰霾开始不自然地翻滚,浊流逆冲上天,那些依靠吞噬本能行动的蚀月魔物,仿佛被注入了疯狂的念头,竟开始互相撕咬、吞噬!
低沉的咆哮与凄厉的尖啸响彻四野,魔物之间的内战瞬间爆发,蚀魂兽吞噬着蚀影魔,腐形兽撕裂着同类的躯壳,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法则动荡、魔物自噬的混乱掩护下,明月的那缕神念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沿着衰败的法则脉络,向着蚀月古界的最深处急速蔓延、探查。
穿过无尽的灰霾,越过由界域残骸堆积而成的山脉,掠过流淌着绝望与痛苦记忆的黑色河流……
终于,明月的感知触及到了一片无法形容的庞大意志汇聚之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胎盘般的暗红色肉膜,悬浮于九轮蚀月的中央。
肉膜之上,血管般的脉络虬结搏动,从虚空中抽取着海量的、色彩斑斓的能量—那是被吞噬的各界本源!而在肉膜的核心,一团深邃到极致的黑暗,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贪婪。
一尊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下半身与那暗红肉膜相连,上半身则呈现出扭曲的女性轮廓,无数由寂灭道则凝聚的触须如同长发般飘舞。
祂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九只如同蚀月般的巨眼,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肉膜核心那团黑暗,充满了渴望与……饥饿。
蚀月母皇!
祂正在以吞噬而来的万界本源为养料,全力孕育着第十轮蚀月!
明月的心神剧震,这第十轮蚀月一旦孕育成功,蚀月古界的寂灭道则将彻底圆满,其吞噬与侵蚀之力恐怕会暴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届时,莫说四界联防,恐怕周边所有世界都将难逃被其吞噬的命运!
没有丝毫迟疑,明月将这至关重要的情报,连同蚀月母皇的确切位置与状态,通过那缕与本体相连的神念,瞬间传回!
……
混沌宝府,灵园之中。
李牧静立混沌道树之下,双眸微阖。当明月的情报传入识海的刹那,他猛然睁眼,眼底似有混沌开辟,星陨日沉。
“第十蚀月……寂灭大道圆满……”
李牧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唯有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
“萧惊天。”
“弟子在!”远在裂宇号上的萧惊天心神一凛,立刻回应。李牧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
“令你指挥仙朝大军,于正面战场发动总攻,不计代价,吸引蚀月古界主力。”
“谨遵师命!”
萧惊天毫不迟疑,眼中闪过决绝,明白,这是佯攻,是为主力创造机会的牺牲,但仙朝儿郎,无惧此战!
下一刻,裂宇号舰首主炮再次亮起刺目光芒,四界联防大阵光华暴涨,原本采取守势的仙朝舰队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向着蚀月裂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金戈铁马,烬火焚天,剑意纵横,心念如潮!剧烈的能量波动瞬间吸引了蚀月古界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无数魔物自灰霾深处涌出,扑向正面战场。
……
正面战场爆发惊天动地大战的同时,李牧动了。一步踏出,身形已与身后的混沌道树虚影合一。
那株扎根虚无、枝探万界的古树猛然震动,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李牧本我意志的混沌根须,如同破晓的第一缕光,撕裂重重虚空壁垒,沿着明月构筑的临时通道,无视沿途一切混乱与阻隔,以超越时空的速度,悍然刺入蚀月古界。
根须所过之处,灰霾退散,浊流蒸发,蚀月法则如同遇到克星般纷纷崩解,它目标明确,直指那片暗红肉膜,直指肉膜核心正在孕育的第十蚀月,直指那尊蚀月母皇。
“吼——!”
蚀月母皇发出了震彻整个古界的尖锐嘶鸣,九只蚀月巨眼中首次露出了惊怒,难以置信,祂感受到了那股凌驾于祂寂灭道则之上的、包容万物又破灭万物的恐怖意志!
无数由寂灭道则凝聚的触须疯狂舞动,交织成层层叠叠的屏障,试图阻挡那道混沌根须。
九轮高悬的蚀月同时投下浓稠如实质的晦暗光辉,加持在母皇身上。
然,混沌根须一往无前。
屏障在触及根须的刹那便如冰雪消融,晦暗光辉被混沌气流轻易同化,根须以无可阻挡之势,瞬间贯穿了层层防护,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团正在脉动的、孕育第十蚀月的核心黑暗!
“寂灭道种,归位了。”
李牧淡漠的声音,在蚀月母皇的意志核心直接响起。
混沌根须猛然爆发出吞噬诸天般的吸力,那团核心黑暗剧烈挣扎、扭曲,其中蕴含的磅礴寂灭本源与尚未成型的第十蚀月法则,被根须强行抽取、剥离,化作一道道漆黑的洪流,逆着根须,涌向混沌道树本体!
蚀月母皇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嚎,祂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庞大身躯出现裂痕,与祂相连的暗红肉膜迅速枯萎、剥落。
九轮悬于高天的蚀月,光芒也随之急剧黯淡。
李牧立于混沌道树之下,感受着那精纯而强大的寂灭本源源源不断融入道树。
道树之上,一枚新的道果雏形正在缓缓凝聚,其色暗沉,其意归无,却与金、火、时、幻等道果隐隐形成一种对立而又统一的平衡。
李牧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因核心被夺而开始加速崩坏的蚀月古界,以及其中那尊陷入疯狂的母皇。
界域之争,大道之争,从来残酷。
“尔敢——!”
蚀月母皇的意志爆发出撕裂神魂的尖啸,下半身暗红肉膜连接处猛地撕裂,粘稠的暗红血液如同岩浆般喷涌,融入虚空。
九只蚀月巨眼瞬间赤红,癫狂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孕育万载,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圆满寂灭大道,登临至高,如今竟被强行打断,根基被夺!此仇此恨,倾尽万界之水也难以洗刷!
“以吾道源,祭献蚀月!万界归寂,混沌同堕!”
蚀月母皇庞大身躯自行燃烧,一股深邃、古老的灰暗光辉自祂体内爆发,带着一种终结万物、让一切重归虚无的“道源”之力!
这股力量化作九道暗沉光柱,冲天而起,分别注入高悬的九轮蚀月之中。
得到母皇道源献祭,九轮蚀月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剧烈膨胀,光芒带上了一种吞噬一切光线、一切感知的“无”之特性。
嗡!
九轮蚀月齐齐震动,投射下九道融合为一体的终极寂灭光柱,循着那根须与混沌道树的本源联系,反向轰入虚空通道,以超越时空的速度,直扑混沌道树的本体。
这一击,蕴含着蚀月母皇燃烧道源的决绝,是寂灭大道反向的侵蚀,是“无”对“有”的终极同化!
……
混沌宝府,灵园之内。
正汲取寂灭本源的李牧面色骤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