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缘分

　
“陛下也知俺事……”

萧海里捂着嘴咳嗽两声，有些气喘：“当年一怒造反，妻儿老小都被连累了，家中死的一个不剩，当时也就没了心气儿，一直怀疑是不是长生天对俺的惩罚，这些年除了去青楼发泄一下，也没续弦的想法，免得再害了谁。”

“……”吕布难言的歪了歪头，有些不太理解，不过想想这是人家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深深吸口气，压着咳嗽的欲望，萧海里目光看向外面：“不过她不同……”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一笑：“从辽东一直照顾俺到现在，不求名不求利的，家中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又有了身孕，便纳了她……只这一个足矣。”

屋中的声音有些静，能听到外面风吹过的声响，吕布凝视萧海里半晌：“你个老货不会不行了吧？”

“咳咳咳——”萧海里脸上陡然红了起来，猛咳一阵，不知哪来的力气呼地起身，一瞪眼，大声开口：“陛下休要小觑俺，俺只是风寒而已，平日间等闲三两个不是俺对手。”。

随后两只手伸出，看了眼，放下一条胳膊，另一手五指张开：“五个，俺去年尚能一次五个！”

吕布回了个不屑的眼神儿，让萧海里那独眼都瞪大了三分：“陛下你不信！？”

洪亮地声音传出去，外面等候地妇人脸上有些焦急，看看同样在外守着地余呈、卫鹤，站在原地踌躇一下，随即上前：“二位将军，可是还要征战？外子身体尚未痊愈，可否求陛下由他人代劳？”

余呈、卫鹤两个疑惑地对视一眼：“征战？没听说啊……”

屋内传出一声：“陛下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出去，俺高低也要让你见识一下。”

萧高氏连忙将怀中孩子放在地上，诚恳看着两人：“二位将军，承蒙陛下隆恩欣赏外子，愿以重任托付，只是着实病体未愈上不得战场，可否让贱妇进去求陛下开恩另选良将领军。”

“呃……”

“这……”

两个贴身护卫皇帝的将领对视一眼，神色越发迷惘，心中倒是对这妇人有了些好感。

是个能扛事儿的娘们儿。

“大娘子莫急。”卫鹤胖脸上露出笑容：“朝廷近日不会妄动刀兵。”

“没错。”余呈也是点头：“陛下此来就是为看萧将军的，没有其他安排，大娘子放心。”

萧高氏闻言这才将心往肚子里放了放。

没多久，屋门一开，吕布迈着大步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送东西进去的内侍低垂着头，只是眉梢眼角都带着弧度，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陛下……”

萧高氏上前施礼，还未开口，吕布挥手笑笑：“看到萧卿精神不错，朕就放心了，你等安心在家休养，回去朕再让御医每两日来一趟。”

“谢陛下！”妇人此时脸上方才露出放心的神情，连忙拉了下儿子，向着往外走的身影施礼：“民妇恭送陛下。”

吕布背着手，带着身后一众武卫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偏西，明媚的天光黯淡下来，吕布没急着回去，慢悠悠的行走在街市之中。

街道上的行人往来不绝，不少人手上提着修建房屋的工具，四下不少房屋正在修葺，或是更换牌匾，显是新店开业，这座经历战乱的都城正在恢复自己的元气。

而酒楼、酒店的生意也在好转，这个时间虽还未到晚膳之时，仍有客人走进去坐下，点上些酒食坐在那里高谈阔论。

吕布走过街市之时，正有七八道身影坐在临街的窗边饮酒，有人不经意的瞥眼，随后猛的站起来，一把将半开的木窗顶开。

“二哥，怎地了？”

“你们看下面那是谁！”

说话的兄弟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一胖大娘们儿身边坐着的瘦子猛的站起来，惊喜开口：“是吕布那……”

白皙的胖妇人猛的色变，一把拽着他后背的衣物，猛地一拽：“呃……”

那瘦高个儿汉子舌头都吐了出来，被妇人一把拽到位子上，刚捂着脖子咳嗽一声，一个馕饼从对面塞过来。

“呜呜呜……嗯嗯……”

那汉子瞪着眼睛看着他，嘴里乌鲁乌鲁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啪——

拽他的妇人直接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拍的他猛的往前一趴，口中的饼啪的戳在桌子上，连忙捂着嘴，一把扯出馕饼扔地上：“呸——三姐，你想杀了为兄不成？”，拿开手一看：“入娘的，出血了……”

“蠢货！你要不是老娘二哥，今天不把你脑浆拍出来算你头壳长得瓷实。”

段三娘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又扫一眼周边，见几个人正看着这边，顿时瞪回去，那些人不欲惹事，连忙收回视线，与同伴说着话。

对面李俊也伸手将童家兄弟拉回座中：“快坐下，恁地惹眼。”

“可是俊哥儿……”

童猛向外一指还没说话，李俊顿时截住他：“噤声！”

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拉住木窗，看下方正有人盯着上面，面不改色的轻轻将窗放下，隔绝了寒气的同时，将人的视线也隔在外面。

“怎生回事？”丘翔坐在最外面，看着几人有些发懵，微微站起来，发觉窗户关紧，又坐下来，随后反应过来方才段二口中的话，身子向前一趴：“是吕……那位？”

“嗯……”童猛点头。

李俊回转过来坐下：“都闭嘴，刚才有人在下面看着，不想死一会儿再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后闷不吭声的吃完桌上的东西，李俊、段三娘两个偶尔看下楼梯口，不多时见有人上来坐去旁边的桌子上，心中一紧，口中却是东扯西扯，说些乡间之事，顺便赞扬一下官府减免赋税的政策。

其余几人此时也反应过来，随口附和着，一顿饭吃的甚是煎熬，好不容易完事儿，站起身会了钞，一个个摸着肚子缓步下楼。

一行人也没留城内，趁着天色未暗，顺着城门出去，一直在城外走了两里地，看身后没人方才喘口气。

“俊哥儿，这般谨慎干嘛，咱们同那位也是有些交情的。”童威看看身旁走着的身影：“咱们上前攀谈一番说不得能……”

“能离死不远。”段三娘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冷笑看着身旁几个人：“怎地，你们还以为是在江湖上混呢？”，停了一下，眯下眼：“咱们是还在江湖没差，人可是高居龙椅上，你知道他心思和之前有没有什么变化。”

“三娘子这话说的在理。”李俊转过头看看后面，发丝从头顶坠下，冷眼看了众人一下：“先且不说他是否还是以前那个玉面飞将，就说他身边的护卫力量咱们也没法子靠近，万一被人出手给杀了，这梁子你是放下还是扛在身上？”

段二、童家哥俩与丘翔哑口无言。

“还是别自找麻烦，咱们同那位交情不深，顶多说过几句话，人因为这个能高看你到哪去。”段三娘转身向前走着：“还是老老实实的找咱们认识的好了，别节外生枝。”

“唉——”

童威童猛叹息一声，“可惜了……”，耷拉着脑袋向前走。

李俊回头看看燕京城：“别可惜了，缘分未到罢了。”

“那今日怎办？”

“找个村子歇息一晚，过两日再入燕京就是。”

“憋屈啊……”

寒冷的城外，鸟雀在交谈的声音中飞上树梢，西坠的天光下，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

西北，马蹄的声音轰鸣的传来，打起的旗帜在寒风中飘荡舒展，不久之后将西边天际染红的光线照在奔跑的骑兵身上。

“天神保佑，终于可以回去了，咱们算是最后一支回返的兵马吧？”

完颜两字的将旗下，颔下长满了钢髯的完颜宗翰吐气出声：“说起来，好久没见俺家的两个小子，还有些怪想的。”

“见没两天你又打。”完颜娄室在旁边听着他的话，笑呵呵的说了一句，俘获耶律延禧，当真算的上实现了他的愿景，部族的仇算是报了，是以心情甚为舒畅。

“谁说的，俺怎会两天就打，怎么着……”完颜宗翰张了张口，用手抠下脸颊：“也要四天后才动手。娄室，你家小子也不知如何了，没想他？”

“想他也没法子。”完颜娄室活动下脖颈，提了提缰绳：“雄鹰长大了，终有展翅翱翔的一日，你我只能看着了。”

“你倒是活得洒脱。”完颜宗翰叹息一声，接着转头看看，后方一面同色同字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着，脸上犹豫一阵，靠近完颜娄室：“你说，兀术到底怎生想的，莫不是……”，顿了一下：“已经放弃了？”

“不知。”完颜娄室回转过头，微微侧目看他一眼：“只要兀术听从军令，俺不会管其他事情，别的事，自有陛下与众位朝臣操心。”

接着一夹马腹，挥手：“传令大军快速前行，莫要今晚还在野外宿营。”

令骑打着战马将他的吩咐传下去，行至华灯初上时候，昌平两个字在骑兵的火把中显露出来。

不久之后，天色青冥之时，骑兵再次向燕京而行。

……

燕京城。

美美睡了一夜的吕布从床榻上起来，没去叫醒仍在沉睡的扈三娘，任由侍女给他穿上袍服，简单用过早膳径直去了议政殿之中。

虽是清晨，数道身影已经是等在门外，张琳、吕嗣立带来数道身影，吕布扫视过去，记起张琳上报过是叫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的四个前辽朝臣，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走过去。

这四个他自觉将其划分为名士之列，占据燕京之后，本来是想立时任命的，后来发生的事情多，一直拖到了现在，想来是将人晾的等不及了，这才在第二日立时跑过来觐见。

这半个上午，基本上就是在这里与这些前辽的汉臣客套、安抚中过去，剩下的时间吕布招来李助、乔冽，让他二人盯着那些降臣一点，免得再出一个张觉，现在的钱粮已经支撑不起如前番那般战事。

随后就领着余呈、卫鹤等人出宫，见了李应、蒋敬等人，两个专管钱粮的正忙着计算去岁的赋税，统计今次一战所耗的粮秣与钱财，能够招降多少俘虏。

有时候俘虏招降的多了，对粮秣的消耗也是一个负担，对于现在齐国的财政来说，精打细算还是必须的。

吕布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就如坐针毡，那神算子与扑天雕明明都算是昂扬七尺汉，看他的目光却都带着幽怨，一副恨不得让他吐出钱粮的模样。

他心里也知道，这两人还没算上致残的伤兵的安置与战死士卒的抚恤，还有……

“蒋侍郎、李郎中，这是兵部送来的各位将军的战功，请二位算一下该赏赐多少钱财田产。”

走进来的小吏恭敬地将手中的公文举过头顶：“下面行伍中士卒的功劳尚在算，史谷恭史侍郎说还在收集，请二位等些时日。”

“……放这吧。”蒋敬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一摞厚厚的公文放下，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吕布噌的站起身：“既然二位卿公务繁忙，朕也就不多留了。”

李应起身，伸出一只手：“陛下，可否……”

“余呈，卫鹤，走！”吕布转身迈步往外，空中留下一句：“给蒋侍郎和李郎中送些上好的野参过来。”

李应脸上揉抽搐几下，嘴里嘟囔着：“臣要那玩意儿干嘛，钱……”，猛然醒起，快步跑到门口，大声喊着：“陛下，陛下，记得要岁币啊！”

吕布头也没回，只是举起手在空中摆动一下示意听到，走出两人办公的衙门呼出一口气：“这地儿还是少来。”

余呈、卫鹤两个在旁憋笑，耳中听着自家皇帝的声音：“朕宁愿率兵连番冲阵，也不想看他两个对着朕算这个算那个。”

迈步往前走动：“让杨朴一个时辰后来宫里一趟。”

“喏！”

一行人的身影继续在行走着，有军中的快马跑入燕京，出征在外追击辽帝的军队，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