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女家主 五 因为从周家这里赚钱太……
因为从周家这里赚钱太容易, 可以说陈家这些年把其他的生意陆陆续续都放下了。
如今周家不发货,陈府的生意只能搁置,想要赚钱, 就得想其他的辙。
关键是,陈府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天,那些铺子都传了几辈子了, 辛辛苦苦一年,还不如从周家接货一次。吃惯了山珍海味, 哪里咽得下清粥小菜?
“快, 去莲雾山!”
陈老爷本来还打算回家后商量一下再去,此刻是等不及了。周家的船每月回来一艘,此次拿不到货,就得等下个月!
做生意的人,不赚就是赔。等于这个月要坐吃山空, 他那里还坐得住?
翌日中午, 周父回来了。
周父不到六十,这几年在莲雾山上不操心,看着不显老, 他看到陈家人慌慌张张来给自己报信, 听完了他们的话, 倒不觉得这事情有多大, 还是那话,夫妻之间吵架很正常。
楚云梨在新辟出来的院子里研究方子, 听说人回来了要见自己,便让人将他请到新院子来。
周父去了外书房,看见一群管事忙得团团转,算珠劈里啪啦的动静热火朝天, 一片繁荣景象。他心情特别好,自己没过问,生意也没受影响,可见这个女儿是生对了。因此,还没有见到女儿的面,他对闺女就多了几分宽容。
听说要去偏院才能见着人,周父也没有生气,闲庭信步一般走过去,路上看见有人在打理女儿住的院子,那样子恨不得连草皮都扒掉一层重新铺……说实话,整修院子修的就是钱。当然了,女儿会赚钱,爱修就修。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还问了一下院落里各种花草的布置,然后才慢悠悠继续走,发现院子里好几处也有花匠在忙碌,一问之下得知那些都是女婿之前让人收拾过的,顿时若有所悟。
女儿的院子当初在成亲时,他才让人好生整修过,女婿过门后想要插手生意,被他拒绝了后,女婿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折腾院子上。女儿这模样,分明是要把女婿碰过的地方全都换过,就是想要抹掉女婿存在过的痕迹。
看来气性有点大呀。
楚云梨听到推门声,她正在专心配脂粉,也没回头。很快,身后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到了身边后,就听稳重的声音响起:“你这配的是脂粉?”
“嗯呢。”楚云梨伸手一指,“爹,那一盒,你拿去让丫鬟给你敷面,每天敷一次,每次一刻钟,五天就能见效,褶子会浅许多,肌肤会细腻不少。”
周父笑着摇摇头:“受打击了?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美,想要年轻些?”
闻言,楚云梨微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说陈泰云移情到年轻貌美的丫鬟上后,她不甘心所以才折腾自己的脸。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碰巧了而已,我最近才拿到的方子。”
楚云梨起身,将他摁在椅子上,开始给他敷面,“都说男人永远喜欢妙龄姑娘,我这脂粉再好,也不可能把三四十岁的人变十八一样。我已经对那个混账玩意儿死心了,你若是要是想撮合我们二人,趁早别开口。反正我已经有了孩子,兄妹俩还挺聪明,我身边已经不需要男人添堵。你说呢?”
周父想起身,被摁了回去,忍不住嘀咕:“没大没小的。”
楚云梨手上动作飞快:“爹,你就试试嘛。我这做好了还没来得及找人,你刚好赶上,这脸皮也合适……”
周父气笑了:“别人都没试过的东西你就朝我脸上招呼,真不怕我被毒死。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的?”
“没毒,我都是亲手配的,有毒的话,手早就不能要了。”楚云梨说话间已经把他全脸都敷上,脖子也没放过,“暂时别说话,你听我说就行。”
楚云梨净了手,坐在边上将陈泰云干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那混账玩意儿他以为我离不开他,找了陈家的长辈来压我,我一生气,直接把陈家的货物给别人,多赚了一成盈利,足有百多两呢,这银子我已经买了只山参,回头给您送到山上去入药。有银子孝敬他们,我还不如孝敬您呢。”
周父想要说话,楚云梨用食指放在唇边阻止他开口,继续道:“里面有个丫鬟已经有了身孕,我提出把人送走。陈老爷立刻就保证说绝不让他们母子出现在我面前,可见在他们眼里,陈泰云纳妾生子都是应该的。可当初你结亲之前明明说过,做了周家女婿就得对我一心一意,得老实。既然做不到,当初别结亲啊,我把人撵出去,那也是他们活该。”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楚云梨滔滔不绝,列举了陈泰云原先在府里各种悠闲日子:“我累得要死要活都没吃上顺口的,他把几个大厨指使得团团转。明明是他不耐烦家里的长辈压在头上才不回去住,却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身上,说我忙,说我不许他回。为了表示自己孝顺,就让大厨给陈家人做好吃的,真的是什么东西贵就做什么。我辛辛苦苦赚的银子,自己没吃上,也没来得及孝顺亲爹,他倒一点不客气,陈家也没分寸得很,反正这男人我是不要了。你说再多都没有用,爹啊,你要真舍不得他,觉得他是个好的,干脆把人带到莲雾山去。你们俩过日子算了……”
周父听不下去了,出声问:“这玩意儿到时间了么,我觉得都半个时辰了。”
“差不多了吧。”楚云梨扬声叫人进来给周父收拾,正月捧过来一块铜镜,周父随意瞄了一眼,随即身子顿住,又重新坐了回去,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
“闺女,你这房子可以啊,简直立竿见影。”
他有些欢喜,好东西代表的是源源不断的钱财,做了一辈子生意,此时他脑子里全都是因为这东西会有的钱财的人脉,本来还想跟女儿说一说陈泰云的他,立刻就将此人抛到了一边,开始说起这东西送往江南和京城的定价。
“千万别贱卖,好东西你要是卖得便宜了,许多人会觉得不配自己的身份。”周父摸着脸,“回头给京城的陈家送一些去,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会试一试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皇商陈家和陈泰云祖上是本家,前几年他们两家还有来往。就是最近这些年才不走动了。”
楚云梨知道这件事,立即道:“可见这家人做人不行,这么好的关系都抓不住。”
周父瞅她一眼:“真的不打算原谅泰云?”
“原谅不了。”楚云梨摊手,“那天我察觉到屋中情形不对劲,踹开门闯进去后,刚好看见他跟那个女人白日……两人都衣衫不整,把我恶心坏了,都过去了几天,我到现在胃口都还不好,不怎么吃得下饭。”
周父对唯一的女儿要求很高,但当初只有这一根独苗,也是真心疼爱过的,今儿回来看见她精气神不错,还以为只是吵架,早晚能和好。可听了方才那一大通抱怨,他发现事情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真不打算原谅?”
楚云梨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您要真是亲爹,就别为难我了。”
周父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你不是我亲生,难道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楚云梨笑了:“当初妹妹还没回来的时候,私底下嘀咕的人可不少,爹就没怀疑过么?”
周父成亲那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忽然两位姨娘有了身孕,最后得周传芙一根独苗。而张姨娘胆大包天,干了混淆血脉的事情后,就直接被送到了庄子上,落在别外人的眼中,就是她偷人被抓。
然后,关于周传芙的身世,也有许多人认为她不是周老爷亲生……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的男人,十多年都没能让人有孕,突然就有了孩子,不奇怪么?
当然了,那些人只敢在私底下嘀咕,不敢拿到面上来说。但楚云梨相信,周父对这些传言肯定是知情的。
周父瞪了她一眼:“我不可能糊涂到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见女儿一脸揶揄,他叹道:“当年我有个妹妹,六岁的时候夭折了,你从生下来起就跟她长得很像。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没有关系,绝不可能有相似的容颜。”
“天底下那么多人,没血缘也有容貌相似的人。”楚云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道。
话音落下,一张帕子飞了过来,落到她的脚边,她回头就对上了周父臭臭的脸。
周父轻哼:“你就故意气我吧,把我气死算了。到时没人帮你带孩子,累死你。”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他真的想扔女儿,绝对不会落到地上。楚云梨失笑:“实话实说嘛,女儿错了,您别生气了行不行?”
周父本来也没有生气:“我从郊外过来,路上就吃了两块点心,这会儿肚子都饿了,陪我吃一点吧。”
“我已经让人准备,做好了再去。”楚云梨话音刚落,正月推门而入,说是饭菜做好了。
父女俩一路斗着嘴往正院去,周父人不在家里,院子却留着。他早就说过让女儿搬进去,周传芙一来是尊重父亲,没打算搬,二来也是太忙了,觉得没必要折腾。所以,周父院子还留着,他虽然没住,但府里那么多的下人一直都有轮班打扫。除了少了几分人气,和周父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楚云梨早就知道陈家可能会把人折腾回来,之前特意吩咐过让人家院子重新仔仔细细打扫一遍。
周父进门,看见院子还是原先的模样,明白女儿用了心,面色愈发缓和。
父女俩坐下,丫鬟开始盛汤,正月从外面进来,道:“姑爷和亲家老爷到了。”
周父刚要说话,楚云梨抢先道:“别让他们进来。爹,咱们先吃了饭再见人,省得倒胃口吃不下。”
“你呀。”周父摇摇头,却也没有提出即刻就请陈家父子二人进来,而是挥挥手让正月退下,然后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了近两刻钟,吃完后才请了陈家父子进门。
父女俩一前一后进了待客的正堂,陈家父子立刻起身,陈父拱手道:“亲家回来得这么快,我这心里实在是……年轻人不懂事,净折腾长辈了。”
周父坐在主位上后,目光淡淡从陈家父子二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泰云身上:“因为夫妻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问过了……”
陈父没想过能掩饰过去,立刻接话:“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泰云不对,他不够谨慎,让人钻了空子。亲家放心,我已经把那几个丫鬟远远送走,绝对不让她们再出现在小夫妻俩面前……就是芙儿气性大,麻烦你劝一劝。”说到这里,他踹了一脚儿子,“跪下!”
陈泰云从善如流,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岳父,还请岳父原谅小婿一回,以后小婿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
周父眉头紧皱:“当初结亲我就说过,我闺女千娇万宠着长大,受不得气。你们家也是再三保证过绝对不让我闺女受委屈的。可你瞧瞧你自己干的那些混账事,把自己喜欢的丫鬟改名换姓送到府里放在身边,我这里是周府,不是勾栏画舫!”
陈泰云脸色青青白白,他没想到岳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又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不是该隐晦的敲打几句,他再保证一下就完了么?
“岳父,这……”
周父一摆手:“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不用跟我道歉。芙儿如果愿意原谅你,那你们就继续过。她如果接受不了,我这个做爹的也不会勉强。”
此话一出,陈老爷顿时急了,他霍然起身:“亲家,可不能不管呀。年轻人不懂事,考虑事情不全面,他们一生气就一拍两散,可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说他们大人之间感情如何,只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呀!”
陈泰云看向楚云梨,再次道:“夫人,我真的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做都做了,迟了。”楚云梨摆摆手,“那个桃花是你从花楼里买回来的,你跟一个花娘搅和,我不知道便罢,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继续和我做夫妻。看不起谁呢?合着我堂堂周家女,身为周家主,只配和花娘共用一个男人?”
听到这话,边上的陈老爷面色有些不太自在。
而周父倒是坦然,他当初后院里一大堆女人,却都没有出身下九流的,虽然也去花楼消遣过,但不会跟那些花娘动真格的。他深知身子康健的重要性,要是染了脏病,不说壮志未酬,名声也完蛋了。顺着女儿的意思一想,他忽然觉得陈泰云身上问题大得很。
特么的这个男人在外头乱来,万一染了病再给女儿染上,莲雾山上两个孩子才几岁,倒是偌大周家交给谁?
他倒是能撑个两三年,和大夫说了,他不能劳心劳力,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两三年之后,他人不在了,孩子又不能独挡一面。周家得完蛋!
陈泰云这是想害他周家几百年的根基呀!
混账玩意儿,他没安好心!周父一拍桌子暴起吼道:“和离吧!”
陈泰云吓一跳,他们父子去莲雾山上请了岳父回来,是请他老人家帮忙撮合夫妻二人,可不是让他回来做主和离的。
楚云梨却不给周父反悔的机会,事实上,她这两天人在偏院,脑子却没闲着,一直都在回想周父是个怎样的人。从他人一踏入府门,就已经在她的算计之中,费了不少心思才让周父说出这话。她立即让正月准备笔墨纸砚,飞快写下一封和离书,然后摁上了自己的指印,紧接着把那张纸送到了陈泰云面前。
陈泰云只觉得一眨眼,东西就已经准备好了,他看着面前的纸皱眉:“我没有答应。”
“犯了错的人,没立场说这话。”楚云梨冷笑一声,“我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给了你一个体面。如果你不要这一张,那我就换一张休书来,反正,你陈家也给不了孩子什么面子,只要周家好好的,就没人敢看不起他们!”
这是实话。
陈泰云脸色黑如锅底,久久不肯肯动弹。
见状,楚云梨唰唰写了另一张,直接吩咐:“正月,把这个送到衙门,将我们的婚书取回来。”
压根不给陈家选择的机会,陈父做梦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然变成了这样,比起跟周家决裂,自然是好聚好散最佳。他看了看周家父女俩的脸色,知道事情再无转圜,赶紧踢了一脚儿子。
陈泰云只觉跟做梦似的,挨了一下后,疼痛传来,恍然回神:“夫人,我不要和离,我们是夫妻,约定好要相守一生的。”
“你没做到自己承诺的那样对我一心一意。”楚云梨面色淡淡,强调道:“我不会原谅你。”
陈泰云:“……”
眼看正月拿着休书要走,陈父再次踹了一脚儿子,陈泰云哆哆嗦嗦,颤着手在那张和离书上按了指印。
正月换了一张纸离开,陈泰云浑身脱力,瘫软在椅子上。
“送客!”
楚云梨头也不抬。
陈父不想就此离开:“芙儿……”
“陈老爷,我不是你儿媳,你该唤我一声周家主。”楚云梨纠正道。
陈父哑然,再不是自己儿媳,这也是自己晚辈,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在呢。他轻咳了一声,想要争取一下这个称呼,周父已经吩咐:“送客。”
正月已经将和离书给了管事去办,进门后伸手要引。
陈父:“……”
得了,也别纠结称呼的事,不然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两个孩子是陈家血脉,泰云二十好几,就得了这一双儿女,你们俩分开了,还没说孩子怎么分……”
“孩子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反正陈泰云那么喜欢拈花惹草,不缺女人给他生,这俩孩子姓周,以后也不打算改。”楚云梨抢先道,“至于见不见面……陈泰云,你上一次见两个孩子是什么时候?”
陈泰云哑然,这已经是七月,上次见面是元宵节,算算已经有半年多了。
“夫人,他们是我的儿女……”
楚云梨打断他的话:“记得改称呼。还有如果你真想探望孩子,完全可以去莲雾山上看。想要把他们接去陈家……我不答应。说难听点,你能给孩子什么?”她摆摆手,“走吧,别在这儿纠缠了,看了你们就烦。我还忙着呢。”
父子俩倒是想再说话呢,可父女俩已经走了。二人无奈,只得被丫鬟送出门。
回城的路上,陈老爷脸色很不好,瞪着儿子的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蠢不蠢?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蠢的混账?那几个女人就真的美如天仙?不偷吃你会死是不是?没了周传芙这样的媳妇,你以后上哪儿去娶妻?咱们陈家的生意怎么办?”
他越说越怒,后来还动了手。
陈泰云心情低落:“不能怪我呀,她要是抽空多陪陪我,或者把我看紧一点。我也不会白日和丫鬟荒唐。”
“什么事都怪别人,你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吗?”陈父狠狠踹了一脚儿子,“混账东西,回去跪祠堂。”
陈家人知道父子俩去周府,更清楚二人是趁着周老爷回来才掐着点去的。长辈都是劝和不劝离,孝字压头上,周传芙绝对会听话地留下陈泰云,夫妻俩就算还在闹别扭,可日子久了,周传芙肯定会消气的。再说,还有俩孩子呢。
看见父子俩垂头丧气回府,陈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立刻起身:“怎么回来了?”
陈父没好气:“你养的好儿子,慈母多败儿!”
陈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色不愉地问:“难道那女人还没消气?怎么亲家都不管的吗?”
“他也赞同和离!”陈父骂了儿子一路,有些口干舌燥,自己倒了一杯茶喝,没好气地骂道:“我看他是在莲雾山上脑子呆傻了,一个女人闹着休夫,他不训斥,还帮着说话。周传芙真的是不要脸,孩子都生了居然要和离,老子倒要看看,回头她一个残花败柳还能嫁给谁?”
陈母从男人的抱怨听出了前因后果,惊讶问:“和离了?”
掐在此时,陈管事进来,捧着一张薄薄的纸,手都是颤抖的。
陈母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当初她为小儿子准备的婚书,当即惊得跳了起来。
这玩意儿应该在衙门里才对,怎么出现在此?